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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入夜的平康坊,絕對可以稱得上是長安城里最夢幻的地方。諸家伎館僅僅是在門臉上的裝扮,都明目張膽的在相互爭斗,都想壓別家一頭,于是乎,一到華燈初上的時候,整座平康坊流光溢彩,燦若星河。
    千燈不絕的街面上,京都的俠少、達官顯貴、文人墨客絡繹不絕,香車寶馬接連不斷。
    呂洞賓抱著魚缸走進百媚千嬌閣,對面的小吃攤子上,何招娣頭上多了一頂破破爛爛的草帽,草帽下,她抬起一雙黑溜溜地大眼睛,目視著呂洞賓的身影,緩緩露出一個奸笑。
    終于給我報仇的機會了,兔崽子等死吧!
    何招娣起身而去,卻是繞到了這條街背后的坊巷。
    百媚千嬌閣在平康坊不算大,但勝在精致。門內的庭院,曲橋流水,堂前階下遍植花木,錯彩鏤金的一座小樓,燈火輝煌。呂洞賓走在卵石小路上,莫名感到后脖頸子一陣惡寒,他停了下來,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洞賓先生?”前面引路的錦繡,回身輕聲呼喚。
    帶著花香的夜風輕輕吹拂,呂洞賓仰面閉目,似乎陶醉于風里攜帶的芬芳,卻忽然,他“阿嚏”一聲,打了個又大又響的噴嚏。
    錦繡見狀,掩嘴輕笑,這時,只聽前面小樓處傳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喲、瞧這噴嚏打的,動靜可不是一般的大呀,這又是哪家的姑娘啊,想先生想的怕是不輕。”話音未落,又是一串笑聲。
    此時此刻,那想呂洞賓想的不輕的姑娘——何招娣,正在百媚千嬌閣后面奮力的爬墻。
    呂洞賓笑嘻嘻望去,百媚千嬌閣的小樓前,站著一溜巧笑倩兮的美人兒,裙裾飄飄。
    “好一個五顏六色,姹紫嫣紅,你們這是彩虹小姐妹嗎?” 呂洞賓訕牙閑嗑的打趣,“這里又沒外人,就我一個男的,你們做成這副樣子給誰看?”
    一溜美人兒正中間,玉嬌嬌著一身層層疊疊的薄紗裙裳,慢束羅裙半露胸,外罩一件陵陽公樣緙絲游麟薄紗大衫,化了時世妝,貼花鈿、點面靨、描斜紅,頸戴瓔珞,挽了披帛,當真是盛彩華章,美艷絕倫。
    玉嬌嬌朱唇微啟,媚眼如絲的道:“鼎鼎大名的洞賓先生駕臨,姐妹們自然重視,盛裝以待。”
    “呂洞賓受寵若驚,你們少拿我做擋箭牌,在外面散布我一夜千金的美名,比什么都強。”呂洞賓搖頭苦笑,“現在我只要一出門,這里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會動的金元寶,一個個都想拿我當冤大頭。”
    玉嬌嬌嗔道:“說好了要配合我演戲的,你可不能反悔。”
    “我的名聲都被你們給敗光了!”呂洞賓挨個指美人兒們。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死你了。”
    呂洞賓“哈”地一聲笑了,“羨慕我?他們都在賭我什么時候精盡人亡!”
    玉嬌嬌沒撐住,噗嗤一下噴笑。“行了行了,反正樣子已經做的差不多了,我這百媚千嬌閣也已是名聲在外,都知道我這里的規矩,至少如今我不用再費心趕蒼蠅了。”
    呂洞賓抱怨道:“你這單生意,我可虧大了。”
    玉嬌嬌含笑道:“我怎么可能讓你白吃虧呢,姐妹們——”
    她朝眾美人使了個眼色,一眾佳麗一擁而上,將呂洞賓圍著挽著簇擁著走入小樓。
    一美人要替呂洞賓抱魚,“先生,我來。”
    呂洞賓伸手一攔,齒牙春色的笑道:“別,折了美人的胳膊,那可是莫大的罪過,我會心疼的。”
    樓內墻面上糊著圖案各異的仙文綾,這色彩鮮麗,價值不菲的貢緞,在這里卻被用來糊墻。整座小樓就好似一個珍寶館,隨便一件擺設,都是珍品里的極品,飲酒的杯子都是非金則玉。樓內共分兩層,大廳布置的富麗堂皇,來自海外的各種舶來品,將這里裝點出異域風情,看表象當真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銷金窟,極樂窩。
    但這極樂窩的規矩又著實太奇葩。長得胖的丑的猥瑣的,一律不接待;家中有妻室,還想在外頭花天酒地的,在這里只能請你滾出;若要是還有個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花名,那就連門都進不來。
    長安城里貴富扎堆,有的是有錢有權的主,想要強行進來消費,拿錢拿權砸玉嬌嬌的也大有其人,這百媚千嬌閣開在平康坊的時間不算久,但凡是曾經仗著權貴來蠻橫欺壓過玉嬌嬌的,都沒有一個好下場,要么突然生一場大病,身體虛弱臥床不起;’要么醉酒之后受到驚嚇,精神失常;要么就是在重要場合,重要人物面前胡言亂語,舉止出格,反正就是沒有一個不出事的,這事說來也是平康坊一則怪談了。坊間傳言,玉嬌嬌背后有厲害人物做為靠山,甚至有人猜測是當今圣上。傳聞沒人知道真假,但從此以后,也沒人敢輕易來驗證了。
    她一個打開門做生意的地方,完全沒有一個客人,也很奇怪,所以玉嬌嬌就想了一個轍。
    她托坊間有名的地下掮客,燊哥邸店的老板找了異聞社的呂洞賓,請呂洞賓給自己的百媚千嬌閣當托。呂洞賓的異聞社也是有奇葩規矩的,凡是要他接受的委托,都必須得讓他感興趣才行,兩人一次面談之后,呂洞賓大呼玉嬌嬌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妙人,欣然接受了她的委托。
    呂洞賓問玉嬌嬌,為什么開伎館,卻還對客人挑三揀四,玉嬌嬌說,她開的雖然是伎館,但卻是為了追尋真愛來著。呂洞賓只覺聞所未聞,一個絕色美人在煙花之地開一家妓院尋覓真愛,這是什么道理,怕是坊間的話本子看太多,走火入魔。而且,玉嬌嬌本身富可敵國,要錢有錢,要顏有顏,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呢。
    玉嬌嬌當即給呂洞賓上了一課。
    玉嬌嬌道:“煙花之地,在世人的眼里,就是男人花銀子買樂子的地方,在這里,女人的身體,青春,姿色都是可以花錢買的,男人一進到這里啊,那就是各種姿勢,各種招,各種澎湃,各種飄,甭管在外頭裝的是個什么樣子,到了這里兩杯小酒一喝,小手一摸,都得現原形。站在這里,女人能看盡天下男人,這里就是男人的試金爐,越是在這樣的地方,才越是能看清楚一個男人最真實的面目。為什么說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越是在最不可能發生真愛的地方,一旦發生了,那才是驚天地泣鬼神呢。”
    呂洞賓聽罷不禁拍起巴掌激賞,隨后又問:“既然如此,何必還要定下三不接待的規矩?”
    玉嬌嬌一手托腮,眼神空濛起來,思緒回到久遠的曾經。“又胖又丑又猥瑣的,容易傷身;家有嬌妻還在外面尋花問柳,朝三暮四的,容易傷心,我這輩子啊,對這兩種人犯忌。”
    于是,呂洞賓就接下了玉嬌嬌這一單生意,一來二去,兩人倒是脾性相投,他也甘愿充當她草船借箭的稻草人,一來百媚千嬌閣里有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珍釀,二來他也好奇,這絕妙佳人最后能否心愿得償,給這平康坊再添一則傳奇。
    玉嬌嬌深知呂洞賓喜好,樓內早布好了酒席,他最愛的馬乳葡萄酒,早早地從窖里取出,倒在水晶荷葉盞中醒著了。
    呂洞賓就坐,把魚缸擱在身旁,玉嬌嬌好奇道:“你這是什么寶貝?”
    呂洞賓故作神秘道:“我給大家變個戲法,如何?”
    “那敢情好。”眾佳麗拊掌,拭目以待。
    呂洞賓瞅了一圈,取了美人們的戒指、耳珰、項鏈開始表演,一一丟入魚缸,他丟一樣,那兩只魚就吞一樣,惹得眾美人陣陣驚呼。
    何招娣懷里抱了根棍,躲在二樓隱蔽的角落,冷眼看著下方。
    蠃魚吞掉了所有金銀首飾,它們小小的身體,竟這么能裝。
    “這就沒了?”
    蠃魚吞完東西,搖頭擺尾的在魚缸里轉圈,轉了一會兒就安靜的沉在缸底睡覺了。
    呂洞賓頷首:“沒了。”
    眾美人啐他:“您這哪里是變戲法,您這是變著法的誆我們姐妹東西啊。”
    呂洞賓兩手一攤,無辜道:“怎么是我呢,你們找它倆要啊。”
    鶯鶯燕燕們一陣嬌啼,紛紛嗔捶呂洞賓,聽得樓上角落里的何招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小聲罵道:“荒淫無恥!”
    “別急,都別急。”一陣粉拳加身,呂洞賓眉飛眼笑,挽袖從缸里撈出魚來,大頭朝下,“吐出來。”
    蠃魚閉著嘴,一動不動。
    呂洞賓甩甩魚尾巴,“吐出來啦。”
    蠃魚還是置若罔聞,兩只眼珠子朝他那里看了看,然后,翻了呂洞賓一個白眼。美人們一下子看樂了,丟了呂洞賓都關注魚去了。就在這時,蠃魚掙脫呂洞賓的手,躥上半空,另外一條也從缸中躍起,兩只魚在半空交錯遨游,姿態瀟灑,忽然從口中吐出無數金燦燦的寶物,猶如天女散花,將眾美人看得目眩神迷,就連藏在樓上的何招娣都看直了眼。
    “這是什么寶貝?聚寶盆都沒這么厲害吧!”何招娣兩眼直冒光。
    表演完畢,沒人再關心那些珠寶首飾和呂洞賓,都爭著搶著拿寶貝喂魚玩,兩只蠃魚倒也極其配合,變著花樣逗得姑娘們驚呼不斷。
    “你們倆這人來瘋的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啊。”已經被擠到角落里去的呂洞賓,懷里抱了一壇子酒,自飲自斟。
    樓外月影西斜,天邊飄過一絲浮云,形狀好像飛天的女子,拖著長長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