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靈霜已經煉制出百煉鋼，早有心理準備的陸沉珠還是不由得輕笑了一聲，不是嫉妒，不是怨念，不是惶恐也不是驚恐……而是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這下傻眼的輪到李自在了。
這傻子，為什么這種表情？
被嚇到了？
也是，作為死對頭的陸靈霜不僅要登基稱帝了，而且馬上還會有大量神兵利器在手，那簡直是如虎添翼。
如此情況之下，第一個要收拾的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陸沉珠。
“你看看你，出息。”到底是自家孩子，李自在也不忍心看到陸沉珠如此“失魂落魄”，便冷哼道，“怕什么？她若是要找你麻煩，老子去殺了她就是。”
不過是今日大齊皇宮而已，對他而言就是探囊取物，輕而易舉。
陸沉珠原本有些沉悶的心突然開朗起來，甚至有點想笑。
她眨眨眼，故意道：“可陸靈霜身邊有天下第一刀客。”
“刀客？算個屁，瞧你這唯唯諾諾的樣子，大不了再派個人去把她百煉鋼的法子一起偷過來。”
“……”
“怎么？本座說得難道不對？”
“對對對，您說得很對。”
“哼。”李自在大手拍拍陸沉珠的腦袋，“總而言之，本座把這個告訴你并不是想嚇你，而是想讓你好好努力，知道嗎？”
“嗯。”
“你先去繼續忙你的。”
“好。”
陸沉珠轉身回了書房去撰寫“家畜”預防血吸蟲病的要點，李自在則準備去一趟大齊國都芙蓉城，把那勞什子天下第一刀客給噶了，一了百了。
不料他剛從陸沉珠的院子里出來，就看到了急急忙忙趕來的、風塵仆仆的老人。
老人不錯須臾盯著李自在，本來略微渾濁的雙眼竟然亮了起來。
“你……我……”
李自在看了他許久，突然移開目光，腳下一點縱身掠走了。
“師弟！等等我！”
逍遙老仙大喊，也想運起武功去追，只是他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前了，這么一動竟然整個人朝地面跌了下去。
陸沉珠出來時恰好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嚇得臉色慘白。
“師祖！”
她飛快沖了過去，但還是晚了一步，逍遙老仙倒地后就生生暈了過去。
陸沉珠心急如焚，正想讓人來將他抱回，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一把揮開陸沉珠，彎腰將逍遙老仙抱了起來，飛快沖入了院中。
陸沉珠差點也跌倒在地，她穩住身形連忙追了過去，看到的就是李自在黑著臉將逍遙老仙放入被褥里，并仔細替他把脈檢查的一幕。
小心翼翼的，像對待什么珍寶。
陸沉珠不由得一愣，停在了門前，沒有貿然靠近。
就在陸沉珠想著自己是不是該退下時，理李自在甕聲甕氣道：“愣著干什么，還不過來給你師祖看看？”
陸沉珠不解，論藝術，師叔明明在自己之上，為什么讓她看？
但靠近后才發現，原來李自在的手在顫抖，是那種抑制不住的顫抖……
他這種情況，當然沒辦法給逍遙老仙把脈。
陸沉珠連忙上前，檢查后道：“師祖身上的骨骼并未跌傷，是不幸中的萬幸，但師祖似乎有些……郁氣郁積在胸，憂思過慮的狀況，若不能放松心情，只怕這種氣短易昏厥的情況，會時常發生。”
李自在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這張蒼老的容顏，努力遏制住自己顫抖的手。
陸沉珠：“……”
李自在雖然沒說話，但她感覺到了，那種深沉的、濃郁的、無法舒緩的壓抑……
或許，李自在心頭的氣郁和苦悶，絕對不比師祖少。
“晚輩先去煎藥？”
就在陸沉珠以為李自在不會回答她的時候，李自在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他還能活多久？”
陸沉珠腳下一頓，回眸苦笑道：“師叔，我……”
“若好好休息，好好養著，能活多久？”
“……”
“說啊！”李自在抬眸，死死盯著陸沉珠，“說啊，多久？”
“三年。”
“三年……”李自在喃喃低語，“三年啊……三年……”他抬手緩緩抹上這張蒼老的臉，似笑非笑道，“狗東西，還能活三年，真的是便宜你了。”
言罷，他又恢復了本性，攆人道：“愣在這作甚？去煎藥啊。”
陸沉珠：“……”
如果不是看在這是長輩的份上，她一定當場掐死他！
哦，雖然她掐不過這鬼東西。
陸沉珠轉身去煎藥，而她剛走，床上的逍遙老仙就睜開了眼睛，無奈道：“你兇孩子做什么？這么多年，脾氣還是這么壞。”
李自在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就要兇她，這種蠢東西，明明知道血吸蟲病的治療之法，自己關起門來悄悄把大盛治好就成了，管大齊他們作甚？如此心軟，遲早吃大虧。”
逍遙老仙溫柔道：“不是像你嗎？你最是心軟。”
“滾，老子早就后悔了。”
“阿自……”
“別叫老子這個名字。”李自在兇巴巴道，“你看看你的鬼樣子，你知道你只有三年命了嗎？你是怎么把自己蒸騰成這樣？”
逍遙老仙蒼老的眉間盡是溫柔，當然是去找他呀。
他不像他這么厲害，武藝高強，在叢山峻嶺間也來去如風。
他啊，只是一個笨拙的、沒有天賦的笨蛋，所以只能用最笨的辦法去追隨他的步伐，高山低谷，血緣荒漠……
不知不覺啊，就留下了滿身的傷痛。
他沒把這些痛苦告訴李自在，但李自在讀懂了。
他眼眶一澀，慢慢握起了他的手，輕輕抵在眉心。
“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逍遙老仙也笑：“你要是再走啊，我這把老骨頭老腿，只怕追不上你了……”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
“師兄，對不起。”
“傻孩子。”
逍遙老仙輕輕揉了揉李自在的腦袋，感受他柔軟的發絲在從指縫中劃過，一如年幼時他照顧他的情況。
他的小師弟啊，還是風華正茂的模樣，而他已經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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