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雪芙來長安已經一個月了。
她是滕國唯一的公主。
來之前,父王特意囑咐她一定要將釗朝的天策上將軍勾引到手,再給昭華長公主下毒藥,努力成為將軍夫人。
她有些害怕,也不想這么做。
但身邊的人全是父王派來監視她的侍女,她不得不屈從。
興許是釗朝那個女皇帝看穿了她的意圖,直接將她許配給了秦太尉之子秦穆。
可父王仍舊沒有放棄,一直用書信攛掇著她撩撥那個英勇不凡的陸將軍。
她有些苦惱。
且不說這件事違背了她的良心,何況她連陸將軍的面都見不到。
終于,昭華長公主舉辦了一場賞花宴。
侍女們催促她盛裝出席前往顧府去與陸將軍偶遇。
婁雪芙被迫打扮得花枝招展。
戴著沉甸甸的金冠,她頭昏昏沉沉的,宛若有千斤重。
趁著侍女們不在,還沒到顧府時,她就在馬車內將滿身金器全都拆了個干凈。
將原本高高盤起的發髻,編成了兩個三股辮。
雖為滕國唯一公主,但因母妃不受寵,她也不受父王寵愛。
母妃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養得格外精細。
她前十五年都一直待在母妃小小的玉漱宮中。
臨走前,母妃淌著淚囑咐她說釗朝皇帝仁慈,只要她乖巧不惹事,找一個良婿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也是這么想的。
婁雪芙進入顧府時很低調,身邊只跟著一個從小到大貼身伺候的婢女幼儀。
她還沒走到花房時,遠遠地就被涼亭下倚在欄桿處的美人吸引了視線。
實在是那曼妙美人單單只是一個背影就足以讓人移不開眼。
“公主,那就是昭華長公主。我們要不要今日暗殺了她,再取而代之?”
幼儀跟在婁雪芙身后適時提醒著。
恰巧此時,美人轉過身。
烏發紅唇、明眸皓齒,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宛若綴滿了萬千星辰。
好,好漂亮的仙女。
婁雪芙望著一身淡雅素裙的美人,雖未施粉黛,卻仍舊傾城傾國。
她咽了咽口水,忽然覺得粗魯的天策上將軍配不上這樣高貴動人的公主。
“幼儀,我不想殺她。”
她也沒能力殺這樣美麗的公主。
她怕她還沒靠近,就忍不住投懷送抱。
“可是,這是王上交代的任務。公主,要是不完成任務,我們,我們就會......”
幼儀思索了許久,忽然發現不完成任務好像也不會怎么樣。
她們現在是在釗朝,已經完完全全脫離了滕國的控制。
她與公主可以快快活活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公主,我們不完成任務好像不會怎么樣。”
幼儀反應過來,抬起頭說的十分認真。
婁雪芙贊許地點點頭。
“昭華公主肚子里還有寶寶,我們不能這么殘忍。而且以我們的實力,恐怕連顧府都進不來。”
她十分的有自知之明。
顧府固若金湯,又有聲名赫赫的顧家軍守衛,連一只蒼蠅都放不進來。
“公主說的有理。我們不若就留在長安好好地享受這里的美食。”
“不愧是我的人。幼儀,還要勞煩你同派過來監視我的侍女多多周旋。”
“公主,這都是小事情,包在奴婢身上。”
正當主仆二人相談甚歡時,顧府侍衛拖著安易禾從兩人身邊路過。
婁雪芙怔怔地望著安易禾被拖走的背影。
剛剛聽人說,那個被拖走的好像是淮陽王府的嫡女。
在滕國她貴為公主,在釗朝她的身份地位肯定連淮陽王府的嫡女都不如。
何況滕國士兵屠戮了平遙和襄州百姓,釗朝定然是恨死他們了。
而淮陽王府嫡女都能輕易被懲治,那她......
婁雪芙不寒而栗。
她再一次暗暗下定決心,在釗朝一定要謹小慎微。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林將軍扛著永寧縣主徑直出了顧府。
跟在身后的,還有,還有秦穆......
她傳聞中的未婚夫。
“公主,那好像是你的未婚夫。”
幼儀指著秦穆的背影,湊在婁雪芙耳畔小聲說著。
“你別胡說。他不愿意娶我。皇上讓我嫁誰,我就嫁誰。我們一定要謹言慎行,絕不惹出事端來。”
“是。”
婁雪芙看得很開。
釗朝可能不待見她,但看在滕國現在是附屬國的份上,絕不會委屈了她。
只要她乖巧安分,絕不會有殺身之禍。
婁雪芙找了個極佳的觀賞位置看亭下的美人。
這一個月來,她在長安已經見過了不少女子,直到看到昭華長公主,她才知道什么叫美的驚心動魄。
她看得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提著食盒的美貌少年主動擁住了美人。
婁雪芙驚掉了下巴。
那少年穿著朝服,肌膚勝雪,宛若一朵盛放的妖冶的曼珠沙華。
當真是比女子還要貌美。
這,是天策上將軍?
她怎么記得天策上將軍是個古銅色的糙漢呢?
“公主,那就是天策上將軍。”
“他,是能領兵打仗的,陸將軍?”
婁雪芙看著陸癸,還是有些吃驚。
“是的,陸將軍之前就是這個樣子。只是在邊關風吹日曬才變得有些粗糙。公主要不要......”
幼儀點到為止。
不得不說,天策上將軍這副皮囊還是很好看的。
比她們這些天在長安內見過的任何一個男子都要好看。
公主若是喜歡上了天策上將軍,也不是不可以繼續她們的......
“那也配不上昭華長公主。我還以為有多厲害,原來就這。我們走吧。”
眼看著少年將美人擁得更緊,婁雪芙轉身就走。
看著漂亮的美人是別人家的,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得買一根糖葫蘆靜靜。
“啊,啊?”
幼儀吃驚之際,自家公主已然走遠。
她慌忙跟上。
長安繁華,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小攤販。
婁雪芙買了路邊阿婆的一根糖葫蘆。
山楂很酸,裹了一層色澤光亮的糖漿之后反倒是讓她徹底愛上了。
她拿著糖葫蘆,剛轉過身,就被過路的行人撞掉在地上。
“你賠我糖葫蘆。”
那人停住步子,轉過了身。
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婁雪芙慌忙垂下頭。
怎么會是秦穆呢?
因為還在吃糖葫蘆,她腮幫子鼓鼓的。
秦穆望著矮自己一大截的小姑娘。
玲瓏嬌小,扎著兩個麻花辮,一身鵝黃色的襦裙。
因低垂著頭,看不清小姑娘的面容,但應當是個小門戶的小姐。
他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糖葫蘆,心下了然。
“這糖葫蘆多少錢?我雙倍賠付給姑娘可好?”
說著,秦穆就從腰包里開始掏銀子。
“我不要錢,我只要糖葫蘆。算了算了,你走吧。”
婁雪芙不想過多的與秦穆交流。
她垂著頭,轉身就想走。
恰巧此時,幼儀匆匆趕來。
“公主,公主,你等等我啊!”
“原來是平陽公主。秦穆參見平陽公主。”
男人低笑聲傳來,婁雪芙僵住身子,愣愣回頭。
她還以為秦穆很討厭她。
兩人本該在一個月前就成婚的,只是秦穆寧死不屈。
那日她穿著一身紅嫁衣,一個人在秦府門口站了許久。
長安街道人來人往,擁擠不堪,她淪為了別人口中的笑柄。
后來還是皇上派人給她安置了一處宅子。
府宅不大不小,自然是無法與玉漱宮相比的。
不過,她不在乎。
只要能有好吃好喝的,她就很滿足。
兩人在一家酒樓包廂落了腳。
幼儀識趣的沒有進入包廂。
婁雪芙坐在桌前,不安地絞著手帕。
這還是她頭一次和外男獨處一室。
空氣凝固,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良久,秦穆主動開了口:
“公主來到長安和還住的習慣?”
“嗯。”
秦穆也再不說話了。
他還以為滕國送來的和親公主會是個刁蠻任性的,沒想到竟是個安安分分還貪吃的小倉鼠。
矮矮的,臉上有些嬰兒肥,但不失可愛。
兩人就這么僵持、拘束著。
直到一道道菜上桌,婁雪芙終于坐不住了。
礙于還要保住滕國皇室的顏面,她沒有貿然動筷。
秦穆狐疑地看著小姑娘。
“公主不喜歡這些菜么?”
明明看起來很喜歡的樣子。
“喜歡。”
婁雪芙這才拿起筷子開始吃。
吃到酸酸甜甜的溜肉,她幸福地瞇起了雙眼。
長安城的美食果真是天下一絕。
“你既賠了我一頓飯,那根糖葫蘆也不用你賠了。”
“好。那日的事情,我很抱歉。”
秦穆面露歉意。
身為秦太尉之子,他從未想過女子的處境該有多么艱難。
哪怕是貴為昭華長公主也會被議論紛紛,那日他將穿著嫁衣的和親公主拒之門外,她應當是淪為了整個長安城的笑話吧。
何況,是獨自一人穿著嫁衣在秦府門口站了許久。
婁雪芙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待她好不容易將水晶龍鳳糕咽入腹中,才緩緩開口:
“什么事情?”
她記得,她好像并未與秦穆有什么交集才對。
秦穆怔然。
小姑娘天真活潑,像一個散發著光芒的小太陽。
所有的煩惱與不開心,仿若下一秒就能忘記。
自從經歷了朝代更迭,他好像也很久沒有像以前一樣這樣開心地吃一頓飯。
“沒什么。公主還想嫁給我么?”
婁雪芙剛吞進去的糕點,差點噴出來。
這,是可以直接問出來的么?
秦穆忙遞上帕子。
“我是不是問的太唐突了?”
婁雪芙沒有接帕子。
她靠在椅子上拍了拍胸脯,又樂呵呵地笑著:
“沒有沒有。皇上讓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
她要乖乖的,不能惹事。
于她而言,嫁給誰都是一樣的。
反正都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秦穆輕點頭。
他怕經歷了那次事情以后,和親公主不愿再嫁了。
既然愿意,他忽然覺得養一只小倉鼠在府里也挺好的。
兩人再沒說過話。
婁雪芙吃的肚子圓滾滾的,反倒是秦穆沒怎么動筷子。
或者說,是沒有辦法動筷子。
因為全被婁雪芙一個人吃完了。
臨別之前,秦穆還給小姑娘買了兩大食盒的糕點提回府。
婁雪芙頓時覺得秦穆是個大好人。
她感激地看著他。
“你們長安真是太好客了。其實那根糖葫蘆才十個銅板,你賠我這么多東西,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再送你一包喜歡的蜜餞吧。”
說著,她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一包皺巴巴的蜜餞塞到了秦穆手里,眼里還帶著留戀不舍。
秦穆看著手里的蜜餞,扯了扯嘴角,但還是鄭重地收了起來。
回到秦府,秦合與怒氣沖沖地罵了他一通。
“你小子到底想怎么樣?人家公主等了你一個月,你跑哪里去鬼混了?成個親而已,你日后若是有喜歡的姑娘,再娶回家當妾也不是不可以。你這包蜜餞是哪個姑娘給你的。狗東西......”
“是平陽公主給的。”
“哦哦,是平陽公主啊。你好好收著吧。三日后,就把這親事給辦了吧。”
秦合與滿意地點點頭。
他伸出手拍了拍秦穆的肩膀,一副慈父的模樣。
“好。”
這一次秦穆沒有再推拒。
他也該奔赴新的生活了。
“這才是我秦合與的兒子。平陽公主為父見過了,是個單純天真的小姑娘,沒什么心眼子。身處深宮,能養出這樣天真爛漫的性子,你還是得好好待人家。”
“我會的。”
秦穆答應的很快。
他父親觀人能力強悍,平陽公主確實與父親說的一般無二。
成親當天,是秦穆親自去接的。
長安城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圍觀這一次的盛況。
“這秦公子不是不喜歡和親公主,怎么忽然又變了性子?”
“這誰知道呢。我那日可是親眼看著公主獨自一人站在秦府門口的。當真是可憐啊。”
“可憐?滕國人根本不值得同情。這破爛公主指不定是和滕國人一個德行的。秦公子那日的下馬威做的很對!”
婁雪芙坐在轎子里,沒有將這些流言蜚語聽到心里去。
她蓋著紅蓋頭,抱著一大袋子的糕點。
滕國美食貧乏,吃的都是一些肉。
那些肉很腥、很臭,即使通過炙烤仍舊無法除腥。
她整日在玉漱宮里也只能粗茶淡飯將就地吃著。
沒想到在長安竟有這么多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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