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婢不為妾 > 第6章 誣陷
  難怪一醒來,我就聞到一股子酒氣。

  我隨便擦了擦臉,頭暈目眩地站起身,感激地說:“謝謝你了,我沒事兒了,再見。”

  說著,轉身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

  我仰頭問他:“可否討一口酒喝?”

  從早晨起,我滴水未進,滴米未沾,倒是不覺得餓,就是嗓子眼里像生了火似的,偏渾身冷得要命。

  他眼眸閃過一抹驚訝,隨即笑意從里面滲了出來,大方道:“當然可以。”

  他一伸手,身后的小廝將一個酒壺放在他手中,他拔掉塞子,轉遞給我。

  我仰頭喝了一大口,接著就抬臂掩唇,咳嗽了幾聲,然后才眼含淚花地還回去。

  他關切道:“若是平時,這壺酒就送姑娘了,但你生病了,不宜飲酒。你還好么?要去哪兒?我讓小廝送你過去。“

  我連連搖頭,狼狽地低聲說,“不用,多謝”,急步走開。

  趕馬車的小廝不知跑哪賭錢侃大山去了。

  我上了馬車,昏昏沉沉睡著了。

  直到聽到一陣聒噪的說笑聲。

  剛睜開眼,簾門被猛地打開,刺眼的日光照進來,我想動,渾身卻沒有一點兒力氣。

  大丫鬟翠花罵道:“還以為你去哪兒了,原來是躲這兒偷懶了!你是死人吶,沒聽見小姐來了,還佛爺似的坐在車里!“

  我掙扎著起身,讓曹珊珊搭著我的肩上了馬車。

  待馬車走了一段路,翠花狐疑地打量著我,一副嫌棄的模樣,嗤了一聲說:“你不會是生病了吧?可別過了病氣給小姐。”

  曹珊珊斜睨了我一眼,冷聲說:“你出去。”

  我坐在馬車外面,與車夫一起,吹著冷風回到了曹府。

  同屋的小丫鬟,給了我一副她吃剩的草藥,我在爐子上隨便熬了喝下去,昏天暗地睡了一場,第二天竟然就好了。

  第三日,剛服侍過曹珊珊用過早飯,我端著撤下來的碗具往外走。

  一個中年仆婦走進來,看見我,板著臉說:“你先把手里的活兒放了,夫人有令要傳。”

  我跟著她進了曹珊珊的閨房。

  那仆婦說:“三小姐,有一樁事給您說一下,近日府上不清凈,夫人聽說有人打架滋事,便要嚴懲,大家伙兒都勸著,這才大事化小,不過,對滋事的人卻不能就這么算了,夫人的意思,是罰一個月的月錢。”

  我木然站著,看著腳下的地板。

  曹珊珊正在梳妝,回頭問道:“是每個都罰了?還是只罰我屋的人?說到打架的起因呢,可不怪我的人啊,是有人狗仗人勢,打量我們好欺負呢!“

  那仆婦笑道:“這是自然。大小姐的屋里的香桂,廚房里的魏大嬸子,都一并罰了。”

  “那還差不多,”曹珊珊一扭頭畫眉去了,懶懶說:“知道了。”

  那仆婦走后,我也準備退下,曹珊珊忽然回過頭,招手讓我過去。

  她從妝奩里撿了盒用過的鉛粉給我:“我就說她們自知理虧吧,算你夠勇,這個賞你了。”

  曹珊珊出門去了,我洗完幾床床單,疲憊不堪地回到自己房里,掏出曹珊珊賞的鉛粉。

  望著豁了口氣的瓷盒,心嘆道,佛家言:天道好輪回,過去我雖沒有苛待過伺候我的丫鬟,也從未將她們放在心上過,偶爾賞她們一些我不再喜歡的小東西,就以為她們會歡歡喜喜的。

  我苦笑地嘆了口氣,隨意將那東西丟到一旁了。

  這日,從早晨開始下雨,濛濛下了整天,果真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啊,到了傍晚,冷得人直哆嗦。

  我只盼曹珊珊早點歇著,我也好回屋去。

  正在外屋跺腳哈氣,翠花從里屋掀簾出來。

  她手里提著一個飯匣,看了我們三個粗使丫頭一眼,走向我:“在外頭買的蓮藕糕,三小姐吃了說好,叫給尤姨娘送去,趁著飯點,你快送過去吧。“

  曹府極大,花木扶疏,到秋日依舊郁蔥,白天還覺得景色宜人,到了晚上,風吹著樹干,黑黝黝的,說不出的凄清寒冷。

  我戴著斗笠,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提著飯匣,縮肩走著。

  暗沉沉的花園里,蕭索寂靜,只有沙沙的雨聲。

  地面濕滑,我想走快也不行,正小心走著,迎面見一點燈光漸近,很快就到了跟前。

  我只看又有人撐傘又提燈的陣勢,便知是哪院里的主子,自覺站一旁讓路。

  “是你?”

  那幾個人明明已經走過了,一個穿著蓑衣的男人又走到我面前。

  我飛快抬頭看了眼,就要低頭卻看著他愣住了。

  這么蕭索的雨夜里,他的眼神依然是溫暖明亮的,讓人望去,心情不由也明朗了。

  是他啊。

  那日在巡撫府中遇到的男子!

  他怎么會在曹家?

  曹家有四房,所出子女,共三女兩子。

  小公子才五歲。

  莫非,他就是曹府二公子?

  回想起那日相遇的情形,我臉一熱,忙行禮道:“奴婢給二公子請安。”

  他笑了聲,溫和道:“原來你是我們家的,這就怪了,上回見你,你似乎是不認得我,怎么又認識了?你在家里可是又見過我了?”

  “沒有。奴婢只是猜想,沒想到猜對了。”

  “哈哈哈哈,有趣。”

  他朗笑后,方才還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的曹家大宅,忽然就有了“夜半打芭蕉”的意境,我吸了吸清新的雨氣,也抿唇笑笑。

  他見我笑了,怔了下,隨即又輕笑一聲,語氣隨和地問:“這么晚了,又下著雨,你干嘛去?”

  我舉了舉飯匣,“三小姐吃了好吃的糕點,孝心大作,命我趁熱乎送去呢。”

  他又朗笑:“雨夜送糕,這孝心可夠熱乎的。”

  微笑地搖搖頭,又接著說:“我怎么不知道三妹屋里有你這號人物,新來的吧?“

  說著,朝黑洞洞的院子望了望,吩咐打傘的小廝:“你去送送,也不必送到尤姨娘院里,就在門外等著,等她出來了,你再送她回去。”

  我連忙道:“二公子的善心奴婢心領了,天兒冷,小心受涼了,您快回吧。”

  “前面就到我的院子了,再說我穿著蓑衣,又是大男人,哪就這么弱了,你快去送糕吧,三妹脾氣不好,耽誤了恐怕又要罵人了。”

  我還要拒絕,那小廝已經將傘舉到我頭頂,催促道:“姑娘,咱們走吧。”

  不知不覺,來曹府已經一個月了。

  當初將五兩銀子給了那游醫,讓他盡心醫治趙興。

  我許諾他,等趙興傷好后,剩下的五兩銀子也給他。

  還約定,等趙興能走了,他們就來曹府找我。

  我雖出不去,但在門口見一見也好。

  可這么久,遲遲不見有人找我。

  就在我適應了奴役生活,暗嘆日子無聊苦悶時,又發生一件事,我才深覺風平浪靜下,暗流涌淌!

  府上的姨娘、小姐,以及別家來的女眷,常常會在曹家聚在一起玩葉子牌。

  那天,打完牌,二姨娘丟了一個鐲子。

  除了主子,余下在場伺候的下人都要查。

  我也在。

  搜到我的房間時,我站在一旁,看幾個仆婦在我床上、箱子里亂翻亂搜。

  以為只是走個過場,沒想到她們在我箱子夾層里找到一只金鐲子。

  曹夫人知道了,下令杖罰我三十。

  被押去挨鞭子時,我還未意識到事態的嚴重,當拇指粗細的牛鞭狠狠抽在我背上時,我才知道得罪曹府當權者的下場,哪里是罰一個月月錢就能過去的。

  曹夫人不能對尤姨娘、曹珊珊怎么樣,但找個由頭處理到一個礙眼的奴婢易如反掌。

  每一鞭打在身上,我都覺得自己再撐不下去了,可緊接著又是一陣猛烈的巨疼。

  一鞭。

  二鞭。

  三鞭。

  ……

  十鞭。

  我已經叫不出聲音,也感覺不到疼,身子不像是自己的了,迷迷糊糊中,仿佛聽到有人喊了聲,“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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