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婢不為妾 > 第15章 不想嫁王爺
  曹珊珊深得母親尤姨娘傳授,對曹家誰都不放進眼里,只在曹老爺一人面前乖巧柔順。

  而且,曹珊珊平時就愛到父親跟前侍奉,此時聽父親傳喚,又是要聽圣旨,忙找衣裳來換。

  小丫鬟翠朵先拿了件她近日貪涼常穿的香合色蠶絲褶裙,我接了,服侍她穿戴,已上了身,她又說:“哎呀!我知道了!許是二哥的任命下來了,前幾日二哥隨爹爹進宮面圣回來,得了些賞,喜的夫人傳各院兒的人都去瞧,不知道的,還以為二哥已得了官兒了呢,這回只怕是真的了,哼,瞧吧,指不定夫人怎么高興呢。”

  說著,又吩咐去取她那件紫紅繡金線花紋的綢衣來,笑道:“不過爹爹應是更高興,咱們就跟著湊趣唄。”

  我附身為她系裙帶,輕聲道:“錦上添花,何樂不為呢。”

  “正是這個理兒。”她對鏡扶了扶發髻,笑著與我急步出了門。

  因換衣裳,還是耽擱了會兒,到前廳時,見六七個小廝都屏息靜氣,齊齊垂首侍立在廊下。

  進了內門,更見各房的丫鬟靜守在門外。

  尤姨娘屋里的大丫鬟媚嫣向曹珊珊直使眼色。

  曹珊珊正自懊悔慌張,緊走幾步,正待悄聲問媚嫣里面的情形,便聽屋內曹老爺的聲音,極是惱怒:“知道是要宣圣旨,她怎么還沒來?她住的遠么?“

  又聽尤姨娘道:“老爺體諒珊兒,她住的確實不近呢。”

  “若說遠,二姨娘怎么就能來的早?行了,老爺,宣圣旨要緊,英珊只是一個庶女,多一個少一個又無妨。”曹夫人道。

  卻聽曹老爺怒道:“無妨?這圣旨便是為她下的,速去把人找來!”

  曹珊珊愕然看向我,邊急走著邊小聲道:“怎是因為我?”

  我也是極為震驚。

  聽曹老爺之意,圣旨里的內容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不覺為曹珊珊擔心。

  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我緊握了握她的手:“先進去再說,凡事有老爺和二公子在,小姐一個閨閣小姐,怕什么?”

  雕花漆金的門“咯吱”關上了,我靜站在外面,思忖著圣旨所為何事。

  自從得知我們林家祖宅被流民占據,家人下落不明,生死全賴天意,我便知往后再無依靠,往后生與死,過得好與不好,全系自己一人。

  既打定主意自力更生,在曹珊珊屋里當差時更是盡心了些。

  曹珊珊自有她的刻薄任性之處,但摸清她的脾性后,事事衷心,她便視我如左膀右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我倒是真心實意希望她好。

  圣旨事關曹珊珊,會是什么呢?

  念頭一轉,心頭不由一跳,莫不是賜婚?

  正想著,只聽“哐啷”一聲響,里頭隱傳來曹老爺的暴喝聲,曹珊珊的哭聲,心中更是忐忑。

  這時,門開了,安管家探出頭,朝我道:“快來侍弄三小姐!”

  我低著頭進去,只見曹老爺穿著朝服,手中握著一把長劍,紫漲著臉瞪著跪在地上的曹珊珊。

  一地的青花碎瓷片,尤姨娘正用手帕捂著曹珊珊的左耳,堪堪流出血來。

  見這般,我忙上前跪著,接過尤姨娘手中的帕子,輕揭開一看,一塊血肉離了骨,竟是生生削下一塊肉來,不由心驚,忙換了新帕子死死捏住,曹珊珊彷若無覺,直直跪著。

  尤姨娘在一旁邊作勢拍打著女兒肩膀,罵道:“還不快磕頭謝恩?平時里你最是懂事孝順,今兒可許這么犯糊涂!”

  曹老爺冷笑一聲:“你說她糊涂,我看她是清醒張狂得很呢!平日里縱她太過,才縱容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你們當圣命是兒戲啊?皇上是賜婚,就算是賜死,咱們也要向上磕頭謝恩。”

  又指著曹珊珊道:“老夫最恨不忠不孝之人,你念過書,應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嫁?那就是違抗圣旨!你有幾顆腦袋敢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保不齊咱們曹家都要跟著你陪葬!”

  曹珊珊心一橫道:“橫豎白活了這一世,女兒不如死了算了,要不出家做姑子去,也不連累父親大人。”

  曹老爺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曹珊珊哆嗦著,半晌說不出話來,低頭看到手中的劍,揚手就要劈來,被曹夫人、尤姨娘、二公子抱住手臂。

  二公子急聲道:“爹爹,三妹還小,一時腦筋接受不了,您容她回去思量思量。”

  說著,回頭看向我使眼色,低聲道:“還不快扶三小姐回去上藥。”

  尤姨娘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來同我一起攙著曹珊珊起身離開,身后聽見曹老爺斥道:“她都十六歲了,你們還打量她是小孩子胡鬧么?……”

  案上軟陶瓶子插著一大枝茉莉花。

  曹珊珊伏在案頭哭個不停,耳朵上用白布包扎妥當,在她烏黑秀發、紫紅衣裳映襯下,白得刺眼。

  她哭,我心里一錐一錐似的疼。

  大半年來,多少回,她與我伏在燈下,給吳公子寫信……她待吳公子是真心的。

  尤姨娘在一旁勸:“皇上賜婚,那可是天大的恩典,別人求還求不來的喜事,漫說是你,就是她曹雯雯,這門皇親,咱們曹家也是高攀了的,女兒,你可想想清楚了,那可是六王爺,皇上才親封了景王,跟你同歲,府上尚未有妻妾,皇上親賜右丞相家的千金為景王妃,你比不得人家,一個庶女能做側王妃,與王妃同一日嫁過去,這樣的臉面,娘可是想都不敢想。”

  曹珊珊抱著手臂哭道:“我才不管他是什么王爺侯爵,我只要找一個稱心如意的人,不然,也是白活了這一世。”

  尤姨娘被氣笑了:“你這孩子是沒吃過苦,作過什么難,什么叫白活了這一世?過日子可不是全憑你心意的,何況就算如了你的意,你保證過的就好了?娘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不想想,娘跟吳夫人明里暗里說過你與吳繁青梅竹馬,倆人感情深厚,吳夫人可是一次沒有表示過什么,吳繁也孩子,我瞧著也不熱心,就你剃頭的挑子一頭熱!”

  “珊珊,你使使性子,做做金貴樣子也就罷了,此事已是板上釘釘子,圣命如天,難不成你真要你爹去抗旨不成?就算你不顧惜你自己,就連你爹和我都不顧惜了,你也要替吳繁想想。萬一要外人知道你的心思了,你們自己清清白白的,要旁人怎么想?沒得連累了他。女兒啊,這道理,你仔細想想。”

  尤姨娘走后,我讓小丫鬟翠朵端來些曹珊珊平日愛吃的點心,然后將人都打發到外頭,靜靜陪著曹珊珊枯坐著。

  晚霞散去,天黑下了,我正要掌燈,曹珊珊輕聲說:“不要亮燈,多兒你來,陪我坐會兒。“

  我想了想,從茶臺旁取了一瓶酒來,與她對坐在塌上,倒了杯酒道:“常聽人說一醉解千愁,咱們也試試?”

  曹珊珊“噗嗤“笑出聲,身子動了動,屋內昏沉黯淡,借著外頭的天光還是看到她臉上晶瑩的兩道水光。

  她飲干一杯,我亦跟著飲干,又倒滿,只喝酒,一連默默喝下四五杯,曹珊珊才低聲說:“聽到爹爹念圣旨時,我真才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靂,我不想嫁給什么六王爺,不要做側王妃,多兒,若你是我,你要怎么做?”

  一輪新月升起,我用手撥弄著茉莉花,幽香立刻濃郁了些,我微笑著,輕嘆口氣道:“我啊,不是小姐您,沒有您這樣的煩惱,但我講件我幼時的趣事吧,我與我兄弟趙興,夏天常在家中院子里看螞蟻搬家玩,遇到我的螞蟻呢,總能撿到食物吃,而落到趙興手里的螞蟻就沒那么幸運了,因為他到最后總忍不住一腳踩死,還恨方才讓他戲弄半天的螞蟻讓他惡心了。”

  我苦笑著,遙想起當年的情形。

  玩著玩著,趙興突然跳起,嘴里嚷著“好惡心,太惡心了!”邊不顧我的阻攔,抬腳將密密麻麻的螞蟻踩倒一片。

  不由輕聲道:“人如螻蟻,命如草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萬般都是命。“

  “我才不信什么命。“曹珊珊氣咻咻道。

  我搖搖頭,“我也不信命,但我以為識時務者為俊杰,如果明知前方是一條絕境,我絕不會去試,尤姨娘說的一句話極是,什么叫白活一世?又不是只稱自己心意才叫不白活,只要好好活著,自是不白活一世。”

  說著,我拿起一塊白玉桂花糕遞給她,這是她最喜愛的點心,她抬手打掉,“我要絕食。”

  我笑笑,自顧自吃了起來,安慰道:“你只是小時候與吳公子一起玩兒過,就覺得他好,如今你們都長大了,脾性與幼時不同,是否還能再玩到一處尚不論,反正我是瞧著吳公子性情冷酷,一點兒都不有趣,又黑黢黢的,真不知你喜歡他什么,再說,您給他寫過那么多封信,他一次也未回過,可見是無情無義。”

  “你知道什么?小時候,我爬到棗樹上摘棗吃,沒抓穩,摔了下來,我二哥與他都在樹下,我二哥跑了,是他接住了我,結果我沒傷著,他頭磕破了,骨頭也折了,接住我的時候他還忍痛問我珊妹你傷著了么?”

  我又遞給她糕,笑道:“珊妹你餓了么?“

  她無奈伸手接過,“我說的是真的。”

  我抿了抿嘴,又道:“人哪有不會變的?我信吳公子今時今日依舊會在你遇險時挺身而出,但那只是好友情意,男女之情,我雖也不懂,但總是知道他待你不是的,以前不說是不忍傷你。莫要說我們旁觀者怎么覺得,你自個兒覺得他待你如何?”

  她怔怔不語。

  我溫聲道:“既不是兩情相悅,何苦為他去違天命呢?何況,誰又能爭過天命呢?吃吧,桂花糕趁熱吃,才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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