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婢不為妾 > 第27章 偶遇王爺
  行軍迅速,中午時分,便抵達野狐嶺。

  一路擁護著我們的兩萬兵丁,因將駐扎此地,至此分開。

  那樣浩蕩的一支隊伍,軍紀極其謹肅。

  只聽見靴聲橐橐,啼聲密集,千軍萬馬,卻是一聲人語都聽不到。

  青草豐盛,很快就只剩下一道黑影。

  我從車帷之間望去,莫名覺得那道黑影,只是吳公子一人。

  天蒼野茫,他自奔赴而去,無懼生死,但憑血肉之軀,踏入戰場。

  再看遼闊無垠的草原壯景,便覺說不出的寂寥悲壯。

  名家有言,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是何等的豪情!

  想來世間男子,如吳公子這般人物,才稱得上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呀。

  車輪轆轆,顛簸不斷,耳邊是另三個小丫鬟嬉笑的聲音,紛紛攘攘,我在心里默默想,他日再見吳公子,定當好生相待他了。

  又想到,也不知他們何時交戰,唯愿他平安歸來才好。

  自與兵士分開,景王爺只怕是沒了膽量,不再騎馬而行,鉆進馬車,由侍衛層層守護。

  一路安安靜靜,直到宣府鎮。

  先前,我深以為此地定是哀鴻遍野,民不聊生,但打眼一看,方知這些日子真真是白擔了心。

  鎮上街市依舊,一片熱鬧非凡景象,并無戰禍跡象。

  上一任宣府總兵被韃靼殺害,便由新任宣府總兵率步兵開路清道,百姓皆在一丈之外。

  偶爾看去,他們神色竟是如常,絲毫沒有剛被擄劫過的倉皇之色。

  驚嘆之余,我轉念想到,此邊陲小鎮,每年不知要遭多少回侵擾。

  那些草原上的部族,逐水草而居,靠天吃飯,物資匱乏,就像是草原深處的風,一陣風過,就是一番劫擄。

  百姓或是早已處之泰然。

  鐵騎一走,一切照舊。

  或者,重新開始。

  拐到一道街上后,只見一處氣勢恢宏的大宅院,灰墻綠瓦,一眼望不見頭。

  眾人從馬車上下來,都被眼前大宅震住。

  此乃前朝藩王靖王在宣化的府邸,規模之大,連綿三里地,靖王卒后,也就荒廢了。

  而景王爺此番是臨時公派,倉促間找不到合適的住所,皇上便恩準其暫居,并命人提前打理了一番。

  楊德壽笑瞇瞇地,慢吞吞道:“景王爺,可滿意呀?”

  景王爺手拿折扇,眼眸里是止不住的笑意,連聲稱贊,笑道:“皇兄誠不欺我,說是這里有個好宅子,本王還納悶兒,如今一見,方知千真萬確。”

  “哈哈哈哈。”楊德壽笑起來,抱拳朝南邊一拜,眼神一凜說:“萬歲爺待王爺自是真真的好,豈能有虛?”

  景王爺眼望大宅,搖著折扇,笑得愈發得意。

  倆人又閑談幾句,楊德壽就告辭了,攜他的人去往鎮守公署。

  府邸甚大。

  即便宣府鎮的巡撫曾派了百余人來打理過,但除了景王生活起居的院子,旁的地方還是未顧及到。

  特別是府內果園花木、河流湖泊,多少有些荒蠻之態。

  忙碌了兩三日,總算安頓好了。

  我并非王爺貼身侍奉丫鬟,每日在王爺進書房前,離書房后,安置好紙墨筆硯后,便閑下來。

  且府上新買了十幾個粗使丫鬟,香桂忙著給新來的立規矩,又要統管王爺一應事務,眼睛自是不緊盯著我們幾個王府跟來的人。

  這日,是極晴朗的好天氣,忙完份內事后,天色近晚,想到至臨睡前都無事可做,我便信步出了屋子到花園里閑逛。

  花園里通著一條小河,水波清漾,映著天邊晚霞,煞是好看。

  那天碧藍發青,仿佛玉墜子一樣瑩透,風吹來已經有些涼意,但滿是青草花香。

  我只顧著沿著河邊走路,不知不覺已走出去很遠,此時暮色四起,星星一顆又一顆升起,更顯得不遠處一處湖泊如鏡面閃爍。

  這里草勢瘋長,幽靜安然,顯然是人跡少至。

  晚風輕拂著樹木,漸漸升起了淺白色的月亮,照亮墨藍色的湖水。

  我提著裙裾,一口氣走到湖邊,在湖畔青石上坐下。

  身旁是一大片蘆葦。

  只見湖水裊裊生起霧氣,在月光下如同水銀,除了蘆葦葉子嘩嘩輕響,再無旁的聲音。

  我久不曾這樣閑適,很想唱幾句曲子來,可到底不敢開口唱,只長長嘆了口氣。

  忽又心間一動,忙從袖中掏出曹珊珊送我的玉笛子,放在唇邊試了下,隨即便認真吹了起來。

  一連吹了幾遍,方心情暢快地收了笛子,站起身,正要起身離開,卻聽見葦葉窸窸窣窣輕響。

  我唬得忙朝那里看去,只見一個男子站在葦從間,身姿勁拔,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若是小廝、巡邏侍衛,哪里會潛在這里?定是一早便與我招呼了。

  想到此,我心頭一緊,脫口喝問:“是誰?”

  那人撥開葦從出來,甫一動,我慌忙走開,卻忘了身旁的青石,腳下一滑,直直跌倒。

  幸虧湖邊草地松軟,即便如此,仍是摔得不輕。

  待我狼狽地站起身,那人已走到了我身旁,神色澹然,那目光卻是極清冷,只聽他說:“笛子吹得好。”

  我沒想到竟然是景王爺,驚慌窘迫間也忘了行禮,只邊暗暗整理著衣裳,邊點了點頭。

  “你吹的是前朝琴曲《幽篁》,想不到用笛子吹來,也是風雅。”

  我已恢復冷靜,忙低頭行禮道:“王爺謬贊了。”

  景王爺語氣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起來吧。”

  起身后,一時無言。

  我偷瞥他一眼,月色下但見他玄衣隱在暮夜里,烏發上的銀冠發著微光,露出凈白如玉面頰,狹長眼瞼微垂,面色肅然冷峻,與他在眾人面前的形象迥然不同。

  一時間吹來的風仿若都開始寒意逼人。

  我瑟縮了下肩,驚醒般,忙道:“奴才擾了王爺清凈,請王爺恕罪,奴才這就告退。”

  說罷便要轉身,誰知他又沉聲問道:“你是揚州哪里人?”

  月影清暉,河水濺濺。

  我恍惚是在老家附近的小巷子里,天藍風柔,我焦急等著興兒請大夫過來。

  那時我擁有一切,那時他性命垂危……怎的就到了這般境地?

  我垂著目光小聲道:“寶應縣人。”

  他轉頭看我一眼,目光已是溫和,隨即垂了眼,略沉吟了下,思考片刻說:“本王認識的一個人,也是那里的。”

  聽他如此說,我心里怦怦亂跳,暗想道:“莫非他說的那個人,是我?”

  轉念又想:“他命懸一線,實是不認識我的,自是他在寶應縣真有故識了。”

  正出神,只聽他淡淡說:“退下吧。”

  我忙應了聲,悄聲離開。

  回到房中,同屋住著的三人在抹骨牌,正玩得盡興。

  只菱花與我素來交好,扭頭道:“半晌不見你,你去哪兒了?桌上是新下來的本地葡萄,我給你留了,你凈了手嘗嘗,好吃得緊呢。”

  我笑著道了謝,打了水洗漱完畢,才端了一碟葡萄,坐在菱花身旁看她玩牌。

  菱花這把牌不算好,勝算不大,但不到最后一步,便不能言敗。

  我為軍師,與菱花一道,反將一幅爛牌打出了彩來。

  其余兩人不忿,紛紛說“觀棋不語真君子”,而我是小人行徑。

  我兀自吃著葡萄,笑道:“那你們可要小心了,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小心我背地里揪你們的辮子!”

  說著,我猛然起身,伸出雙手朝她二人白嫩的臉上抓去。

  我的手指沾滿了葡萄汁水兒,她們唬得站起身躲閃,我笑著追著一個過去,卻聽身后另一丫鬟急聲喊了聲,“香桂姐姐。”

  倉促間,我已是停下來,轉過身來垂首而立。

  原想著香桂過來是要例行交待幾句,不料她卻徑直走到我面前,伸手道:“把笛子拿出來。”

  我倏然抬頭,疑惑地看向她。

  她只板著臉冷冷盯著我,見我看她,冷笑道:“別給我打馬虎眼兒,巴巴到王爺跟前兒顯眼的時候倒是能耐了,這時候裝什么無辜?”

  念頭幾轉,我料定她所說之事,定是與傍晚時分我在湖邊吹笛有關,只是當時那地方只有我與王爺在,即便有侍衛小廝在暗處守著,那也同王爺是一塊兒的,怎么她也知情了?

  可不管她如何得知,我不過是在湖邊吹了會兒笛子,總算不上壞什么規矩。

  我穩了穩神,沉靜道:“姐姐是說我在湖邊吹笛誤撞見王爺一事?那姐姐說的話便是不通了,我不過是偶爾興起,吹了會兒笛子,不湊巧王爺打那里過了,絕不是姐姐口中所說,巴巴的過去顯眼。”

  香桂冷哼一聲,兇神惡煞道:“這府上這么大,你哪里吹不行,偏偏去王爺近幾日常去的湖畔吹,你打量這里不比上京,我統共一雙眼睛一對耳朵,就能瞞天過海?我今日可告訴你,你可打錯了主意!莫說我得了王妃的令,不讓你們狂了去,就是為著在這里的日子順順遂遂過去,也斷不容你這等狐媚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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