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前，李澤渝就去朝廷上早朝了。
我和趙興吃完早飯，在偏殿等待消息。
我們都涂了褐色的凍瘡膏，在外表上看起來像是戲子畫了半張臉。
看著趙興的模樣，我忍不住想笑，但馬上又意識到這只是暫時的，如果留下疤痕，那就真的沒法見人了。
昨天，李澤渝給我找了一頂帷帽，擔心我今天見到安公公會感到尷尬。但我想，如果安公公真的愿意見我，日后與文錦見面時也會提到我的容貌。
文錦知道我容貌有損，她會更加放心。
所以，我決定不遮掩。我在臉上又多涂了一層凍瘡膏，這樣一來，我就堪比丑女無鹽了。
我涂完之后，轉過頭問趙興：“你說，我這個樣子和我們村的春曉相比，誰更難看？”
春曉是我們老家一個地主家的姑娘，身材肥胖如蘿，眼睛奇小。雖然和我們年紀相仿，但比我們高一頭。每次與她吵架，我和趙興只能看到她兩個大鼻孔。
有一次在街上偶遇春曉，她打扮得花枝招展，頭上還戴著金步搖，陽光下金光閃閃的，非常漂亮。
我多看了她兩眼，她生氣地說：“看什么看？”趙興立刻不滿，挽起袖子說：“看你怎么了？我們大小姐肯看你，你還不偷笑？還囂張？再囂張試試？”
于是我們三個開始打架，起初我和趙興根本不是春曉的對手，她一拳就把趙興打倒了。后來趙興撿起地上的石子，朝春曉扔過去，她捂著臉哭著跑掉了。
回家沒多久，春曉的父母就來找了我們。
我父親讓我和趙興在院子里跪著。
他和我母親在屋里向春曉的父母道歉。
我聽見春曉的母親說：“我家姑娘容貌好好的，要是被弄壞了，將來怎么嫁人？......”
我嚇了一跳，趕緊對趙興說：“萬一春曉的父母讓你負責，要你娶她，那可就慘了啊。你又打不過她，她肯定會天天揍你。”
說著，想起那個情景，我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趙興卻真的害怕了，說：“給我一袋金子，我都不會娶她！要是……要是逼我娶她，我就離家出走……”
說著說著，他眼眶濕潤起來。
從那之后，趙興連續好幾個月都提心吊膽，生怕春曉的父母讓他娶春曉。
趙興正在吃果脯的時候，聽到我提起春曉，突然愣住了。
他說：“為什么要提她呢？這樣不吉利！她怎么能和大小姐相比呢？”
我轉過身，看著鏡子，緩聲說：“其實你不知道，現在的春曉可能已經瘦了、變漂亮了。我們這個樣子，根本不需要裝神弄鬼就能嚇人。我不在乎，但你將來怎么娶媳婦？當初還不如答應春曉呢。”
趙興深吸了一口氣，扶額說：“能不能別提她了？也許不會留下疤痕，難道就沒有辦法治好嗎？”
我擺擺手說：“等會回去試試看吧。”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聽到敲門聲，趙興去開門，李澤渝快步走了進來。
他還穿著朝服，看得出他是回家就過來的。
“安公公馬上就到。”他喘著氣說。
我努力控制住內心的激動，連忙行了一禮，恭聲說：“李大人的恩情我永遠銘記在心，日后必有回報。”
“姑娘......你言重了，你能，你能想起我，我已經很開心了。”他羞澀地低聲說道。
“能擁有李大人這樣的朋友，對我來說是一生的幸事。”
他低下頭，臉紅了，小聲說：“我......也是如此。”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帷帽上，他走過去拿起帷帽，遞給我說：“安公公隨時都會來，你戴上吧，我去門口迎接他。”
李澤渝匆匆忙忙離開了，趙興摸著下巴自言自語：“李少爺也不錯，您對他說好話，他就會感激涕零。”
“李少爺是個文人，他只是客氣。再說了，我只是道了謝而已，你一說就變成什么樣了？”
“你以前怎么對待李少爺的？你忘記了嗎？連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現在他變成了李大人，你就高看他一眼了？”
我把帷帽戴在趙興頭上，敲敲他的腦袋說：“交朋友，而不是交好朋友。記住，對李大人要多尊重一些。”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安公公悄悄地來了。
屋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安公公脫下帽子，準備跪下行禮。
我忙抓住他，蹙眉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家女子，公公請不要受苦。請坐。”
與安公公對坐之后，他抬頭看著我的臉，露出驚訝的表情，不禁說：“你的臉......”
我平靜地說：“從北境趕來的路上，凍傷了。也許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也可能會留下疤痕。”
“哦，”安公公輕嘆一聲，語氣恢復穩定：“李大人告訴我有一位故人想見我，說那位故人曾經托他帶我出宮，但沒有成功，姓凌......我當時想，怎么可能呢？但又想到宮中的傳聞，所以趕忙過來，果然是你。”
“安公公不擔心嗎？”我問道。
“到了我現在這個地步，生死無關緊要。只是多活一天就是多活一天。”
“他用你還活著的秘密威脅你？”
我沒有回答，反而望著安公公，問道：“安公公曾經得過孝德太后的信任，肯定也為現任皇上出過力吧？”
安公公輕嘆一聲：“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還年輕，不知怎么誤入困境，差點被處決。當時孝德太后還是惠妃，她不忍心看我冤死，為我求情并讓我去侍奉當時還不受待見的皇子。從那以后，我就一直跟著他，直到他登基為帝，我也因此得到了一定的地位。但我始終沒有忘記孝德太后的恩情。現今的皇上是孝德太后的外甥，所以太后讓我傳達一些消息給他，我有什么理由不答應呢？我一直知道六皇子不同凡響，與眾不同，沒想到他是要當皇上。”
他這番交底后，我默默思索了一會兒，然后說：“寧妃并不是來自北境，她的名字不是江寧，而是凌煙，她是我凌家姨娘所處的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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