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怡看著已經開始砍柴的屠伏,眼神發亮,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砍柴這種事情對于鍛體境大成,又有三十年量級精純內氣的屠伏來說,真的是輕松寫意。
所以,他今天領到的活,相當于五個火工頭陀的活。
這并不是無得有意為難,而是在之前,屠伏就已經修至鍛體境了,又有十二年量級的精純內氣。而大佛寺火工頭陀,以及類似雜役和尚每天要干的活,都是按照體能、境界修為這些來安排的。
真要說起來,屠伏沒有對無得說他現在的境界修為,戒律院同樣沒有提,已經算是對屠伏有些‘照顧’了。
不然的話,他一個人得干十個火工頭陀的活,換成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就相當于二十個人的活。
那就真的沒有閑暇時間了。
因為雪災的原因,現在火工頭陀們砍了柴,還要搬運到大佛山腳下的山門處——需要柴火又無力砍伐的百姓,有的會自己來領取柴火、糧食、衣物等,但大部分物資,會被和尚們運到各處分發。
五個火工頭陀一天要砍的柴,屠伏只需要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能砍完,但搬運卻要耗費大約兩個半時辰。
真要是翻個倍,那就需要至少六個時辰啊。
自己蓄氣修行需要一個時辰,睡覺需要四個時辰,吃飯等事情需要一個時辰左右,這一算就真的只能練羅漢拳了,甚至練羅漢拳的時間都不太夠。
好在,他現在沒法用女鬼上身的方式修行。
他之前就已經到了極限,女鬼說他要休息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夠繼續用鬼上身的方式修行。雖然他現在已經鍛體大成,身體的極限比之前高了許多,但暴增的內氣,還是讓他處于極限狀態。
只能自己修行,不然的話,屠伏真得想辦法把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法怡弄走。
已經騰躍到樹上的屠伏,自下向上,手中柴刀揮動,就有樹枝不斷落下。而后,一只手扶著樹干,腳踩著刻意留下的斷枝,繼續向上揮砍著。
法怡看著落下的樹枝,注意到切口平整光滑,像是被刨子刨過一樣,就出聲提醒道:“師侄,不要用劍法。”
“師叔,我用七殺劍訣了嗎?”
“……”
確實不是七殺劍訣的劍招,但確實是劍法無疑。看起來只是普通隨意的揮砍,和常人砍柴的時候區別不大,可其中卻透露出了些許殺氣縈繞的劍法真意。
法怡想了想,沒有再深究,這只能說明屠伏之前練《七殺劍訣》練的很不錯,把劍法練到了動作之中。總不能,砍柴都不允許了吧——違背了戒律院,磨屠伏筋骨以鍛其心性的想法。
他終于問出了剛剛屠伏說完那句話之后,他心中的猶豫和期待。
“這天下確實需要救,但,師侄,你覺得是你該救的嗎?”
穩穩蹲在小手臂粗的樹枝上的屠伏,愣了一下,然后看著站在下方的法怡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師叔你和他們不一樣呢,師叔也認為,這天下處于亂世的時候,大佛寺就只能封閉山門?”
“封閉山門,就能護住一縣之地,不好嗎?”法怡反問了一聲之后,補充道:“前朝末期,中洲之地狼煙四起之時,西牛縣連同附近三縣之地,聚集了八百萬人口,雖有人食不果腹,但至少不用擔心兵災匪寇之禍。”
屠伏站了起來,身姿極穩,低頭俯視。
“八百萬人啊,確實不少。但這天下,有多少中洲之人?”
“兩億!”法怡回答之后,又解釋道:“億,就是萬萬。”
“我知道。”屠伏又問道:“八百萬和兩億,該怎么選?”
“能選的時候,自然是要選兩億的。”法怡抬著頭看著樹上的屠伏,并沒有覺得屠伏這樣有什么不敬,輕聲道:“但即便是大佛寺,也沒能力選兩億。師侄,你覺得,你有選擇的能力嗎?”
法怡說的是大佛寺,不是咱們大佛寺。
屠伏注意到了這一點,語氣認真:“我從未見過大海,但聽我父親說過,大海之上無風三尺浪。即便是有數十丈長的寶船,遇到了大的風浪,以及傳說中的風暴,也有翻覆沉默的風險。
但生活在海邊的漁民,卻總是要出海捕魚,還有人組建船隊去大海的深處,做生意、探險、開辟荒島……師叔,那些人,是因為有對抗風暴的能力,才選擇出海的嗎?”
法怡低下了頭,沉默了,在屠伏準備繼續砍柴的時候才開口。
“即便是這天下的大勢,如江河滾滾,如海浪接天,總有弄潮兒!”
弄潮兒?
從未見過大海的屠伏,第一次聽說這個詞,覺得有些新鮮。
法怡再次抬起頭,看著屠伏,目光灼灼。
“師侄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師叔我還想再問一句,師侄你為什么想要救這天下呢?”
“為什么?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是天下人之一,為何不能想救這天下?”
屠伏反問了一聲之后,卻見法怡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似乎不滿意,或者是不滿足于這種夸夸其談的答案。
略作沉吟,他語速緩慢、語氣認真的再做回答。
“如果這天下安定,我父母和兩個妹妹都不會死,我們一家人現在應該在陳州的州府,住著一棟市價五百兩白銀左右的房子,在鬧市的街邊,我家醫館的招牌已經掛了好些時間,醫術有了口碑。
我應該會拜入一間有名氣的武館,每天習武練功,學一學家傳的醫術。即便那武館遠遠比不上大佛寺,我學的武功遠遠比不上童子功、七殺劍訣,我現在甚至連筑基都未能成功。
但至少,我們一家人都還活著,我也活著,真正的活著。而不是你們眼中,執念深重,被仇恨所左右,隨時會墜入邪魔外道的假和尚。”
說完,屠伏收回視線繼續砍柴。
法怡看著屠伏手中柴刀揮砍之間,那殺氣縈繞的劍法真意,竟然有所精進。
心中又是無奈,又是欣喜。
“遭遇苦難,所以不想這世間再有苦難,師侄,你的師父說的沒錯,你果然是有大智慧,大福德。”
恩?
屠伏又停了下來,再次看向法怡——你怎么連這個都知道?
法怡卻沒有解釋,而是突然問道:“師侄你是不是從鎮魔司那,得了一本輕功秘籍?”
“不錯。”屠伏對于法怡知道這一點并不意外,法厄當時在場,牛大人也并未隱瞞,戒律院肯定知道了。
“名字是《踏浪》,算不得什么神功絕技。”
法怡笑了起來:“既然師侄你想當弄潮兒,那這輕功正合適,可以練練。”
屠伏皺眉:“師叔,伱的師父,戒律院的長老說了,我只能練羅漢拳。”
法怡收起笑容,語氣莫名的增添了幾分威嚴。
“我說你能練,你就能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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