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步劍庭 > 第十六章 問道論佛
    應飛揚暗道:“如今佛道之爭如此激烈,這兩和尚前往上清觀,定然招惹麻煩,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置身事外,還得尋公主師姐商量下。”

    想到玉真公主,應飛揚突得一奇,“這里鬧了半天,公主師姐卻一直未現身,若不然,以她身份地位來勸阻呂知玄,也不至于將事情鬧得這么難以收拾。”

    心中想著,應飛揚目光巡視,來回掃了幾圈,卻也不見玉真公主身影,“不會吧,帶公主出門,卻把她搞丟了,這可是掉腦袋的罪。”心中正覺著急,突然見庭院側門,走出一道熟悉身影,正是玉真公主,應飛揚一縱身,躍至公主身側,道:“公主師姐,你到哪里去了?”

    玉真公主被他突然的冒出嚇了一跳,隨即臉一紅,白了他一眼道:“處理女人的一些私事而已,問這么多作甚?”

    “咳咳。”應飛揚干咳兩聲,掩蓋尷尬,隨即道:“公主師姐方才都不在場嗎?”

    玉真公主點點頭,“沒錯,那個胡離上臺后,我便離開了,可惜錯過了花王誕生的好戲。”

    “公主師姐,你錯過的何止是花王誕生。”應飛揚一嘆氣,將方才所發生的事情簡略一說,玉真公主越聽越是面色凝重,聽完之后,臉上如烏云籠罩,黑得能滴出水來。

    “這呂知玄怎么這么不知分寸,直闖大福先寺,好大威風,這檔口還招惹佛門,不是給人留下把柄么?”玉真公主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數落呂知玄一番,隨即又將矛頭轉向佛門。“那兩個和尚也是別有用心,憑他們修為,大殿打成一團,他們怎么可能毫無察覺,偏偏要等呂師兄走了才姍姍來遲,分明是想把這把火從呂師兄一人身上,引到整個上清派上!他們此番理直氣壯的上門索人,若是師傅不將呂知玄交出,那就是包庇弟子,若是輕易交了人,更是另道門顏面盡喪,倒是比當場擒下呂知玄要劃算多。”

    玉真公主終究是宮里出來的,勾心斗角的功夫其實幾個僧人能比擬,短短幾語,就已將他們心思分析透徹,應飛揚心中贊佩,問道:“那我們該做些什么,才能將此事化大為小?”

    玉真公主苦笑道:“若是事端未起時,我或許還可阻止,現在,我也不好親自出面了,你先回上清觀看看情況,我去尋些人手,看看能否代為緩頰。”

    玉真公主此話也是無奈,比起道家弟子,她更是皇家之人。當朝雖有重道抑佛的態度,但也保持了明面上的中立,她身為皇族公主,只需居高臨下起手撥弄風云便夠了,而不該在佛道之爭中涉入太深,作為任何一方的支持者參與其中。畢竟無論佛道,對皇家來說,也不過是維持統治的工具,操棋的人,不該把自己化作棋子。

    應飛揚沒想這么多,點頭應允道:“也好,那我們待會觀中再見。”

    二人交談一陣,洛陽花會也至尾聲,人群漸漸離散,各自從大福先寺折返,應飛揚先與臺上諸人告了個辭,胡離裝模作樣的邀請他飲酒,被他隨口推辭了。姬瑤玉盈盈一禮,婢女則是狠狠一眼,只那遮著頭的楊小姐,羞羞答答的似是要與他說些什么,卻半晌也開不了口,應飛揚心頭不耐,隨便拱個手便離開了,之后與玉真公主在寺門前分道揚鑣,玉真公主駕車宮城方向駛去,應飛揚則前往上清派。

    此次洛陽花會異常熱鬧,美人點花王,少年斗惡蛟,撫琴迎花神。最后還有白馬寺卯上上清派的戲碼做壓軸,可是給觀者攢足了談資,而應飛揚作為核心人物,自然少不得旁人注目,游人見應飛揚,皆是止不住指點議論。

    眼見一堆人將自己當成珍禽異獸般打量,應飛揚渾身不自在,顧不得驚世駭俗,氣一提,躍飛而起,踩著屋頂向前行進。

    背后人群驚贊聲更響,但很快就被甩在身后,奔走在房頂上,居高臨下,東都風貌看得更明晰,滿目繁花入眼,應飛揚卻也沒心情看,今日也憋了不少暗火,此時撒氣一般迎風奔跑,橫跨了半個洛陽城,不多會已到上清觀。

    還未落地,忽而,三片綠葉破空飛至,一片直襲應飛揚胸口,另有兩片分襲左右兩側,看這飛花摘葉的手段,便知曉攻擊他的人是誰了,應飛揚不多言,拔劍出鞘,快利的一劍將中間葉子橫切成細薄的兩段,同時劍尖一蕩,借這一葉之力將身形拔高,輕飄飄的躲過左右兩片葉子,隨后穩穩的落到上清觀正門前。

    ;  “我正當是哪家小賊,光天化日的不走大道,反而翻墻越頂,沒想到是應師弟啊,未及看清就出了手,應師弟勿怪。”孫長機挨著大門,皮笑肉不笑的道。

    應飛揚利落一收劍,嘲道:“孫道長客氣了,只不知孫道長身為司馬真人的得意弟子,為何在此處坐起了看門護院的工作?”

    “哈,我這是憂心應師弟安全,在門口翹首盼望這應師弟平安歸來,看你無事,便知呂師兄雖去尋釁,卻也無能奈何你。”話說一半,孫長機突裝模作樣改口道:“哦,不對,現在呂知玄已經被除去道籍了,已算不得我師兄了。”

    “革除道籍?”應飛揚眉頭一凝,問道:“怎會如此?”如今天下崇道,道門并不是想入就入,需得先登記入冊才可,而這記載道門中人道籍的名冊,就掌管在當朝國師司馬承禎手中,所以司馬承禎對俗世道門之人,幾有生殺予奪的大權,而剝除道籍,無異是比單純驅逐出門更嚴厲的處罰。

    孫長機道:“是啊?怎會如此?呂師兄,不,呂知玄自今早知曉了師傅將《上清含象劍鑒圖》交予你,便去尋到師傅那,也不知他吃了什么,竟越來越火大,直接與師傅爭吵起來,整個上清觀都能聽到他的叫嚷聲,這以下犯上的罪過,被革除道籍也是咎由自取。”

    應飛揚暗疑:“呂知玄性情雖魯直,也不至于如此暴躁,除非。。。。”應飛揚突得想到,怒視孫長機:“是不是你又。。。。。。”

    孫長機已知曉他想說什么,搶先打斷道:“你是不是想說是我又對他使了號神咒?應師弟將這號神咒想得太過神妙,今早我是在呂知玄心緒浮動之下,以有心算無心才僥幸得手,呂知玄方吃過暗虧,心有防范,我這號神咒可就無能為力了。”

    應飛揚臉上依然帶著懷疑,孫長機也不在意,聳聳肩道:“呂知玄被革除道籍,心生怨恨,竟遷怒于應師弟,直打上大福先寺,這其實也出乎我的預料,火氣這么大,真是枉費了他跟從師傅修行多年平息靜氣之道。”

    應飛揚看著孫長機,冷嗤道:“呂道長火氣雖大,卻也是直來直往的真性情,遠好過不敢當面為敵,卻在背后耍些鬼域技倆的小人!司馬真人可在內中,我想面見他?”

    “自然在了,不過白馬寺的僧人也來了,正在與師尊講法,講著講著或許就打起來了,你現在去,不怕被波及?”

    應飛揚道:“朝聞道,夕死可矣,能聽得司馬真人和枯明大師這兩位釋道兩教頂尖人物講法,應飛揚有何可俱?”

    “哈,那便隨我來吧。”孫長機說著,將應飛揚引入三清殿,離大殿還有數丈距離時,應飛揚突得心頭一緊,腳步隨之停下,戒備的打量了下四周。

    孫長機嘲道:“怎么,不繼續走了嗎?”

    “就快不用看到你這張臉了,總要說先聲,再見。”應飛揚笑著,一步踏出。

    眼前景致與方才一般無二,唯獨身后孫長機憑空消失,好似從不存在過一般,應飛揚卻心知肚明,這種感覺他曾經經歷過,此時的他已處于司馬承禎似虛還實的天隱劍界之內。

    應飛揚無視周遭變化,徑直步入大殿,空曠殿內,三清像下,只司馬承禎和枯明大師一僧一道相對而坐,氣息沉穩,氣度淵然,成分庭抗禮之態。應飛揚雖入內中,二人卻皆是頭也不轉,全然無視應飛揚存在。

    司馬承禎道:“如我所言,呂知玄已被革除道籍,他的作為與道門再無關系,大師來此,可是空走一遭了。”

    枯明大師道:“空門之人,何懼空走?只是道長說辭,難令人信服,荷塘生蓮,蓮生蓮子,道門既然說萬物皆生衍于一,怎么蓮子離了蓮荷,便于荷塘再無關系了?”

    司馬承禎道:“大師此來,是來問罪,還是來與我論道?”

    枯明大師道:“非是問罪,也非是論道,而是與司馬真人講法、論佛!”

    司馬承禎眉頭微蹙道:“道門之內,大師卻要論佛?”

    “諸相心生,如夢如幻,青燈古寺,我佛座前,如何不能論佛?”枯明大師雙掌合十,周遭景色一變,三清殿幻化大雄寶殿,冉冉佛香,悠悠佛鐘,祭臺上佛祖雕像垂目而坐,若悲憫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