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步劍庭 > 卷六 第四十五章 諸派云集
    一會,追擊的弟子趕來,謝康樂不再多言,將應飛揚與謝靈煙交予弟子,便又離開,臨行時卻又似耿耿于懷道:“我用三十年時間淬煉《率意劍訣》,自詡已與當年初創時截然不同,你這些年來沒與我交過手,但我的進境你卻依然洞若觀火,改進的《勞形劍訣》竟能將我的進境也算在內,三十年前克制我,三十年后依然克制我,你怎么做到的?”

    清苦道:“《率意劍訣》是你酒醉之后率性揮灑所創,之后雖有改進,但神髓未變,否則太執著于劍招,便滯于形,而不復‘率意’,抓住神髓不變這點,便可推算出你的進益。”

    謝康樂又問道:“我用了三十年改進劍法,你用了多久?”

    “總是花了些時日吧……”清苦有些含糊不清,又似安慰般補充道:“況且《率意劍訣》精髓本就在意不在形,只破劍招不等于就能破你揮灑任性的劍意,若你不是想多看片刻,憑你閨女那初學乍練的《勞形劍法》早就敗下陣了……”

    謝康樂依舊苦笑道:“你知不知道,與你做師兄弟其實一劍很令人心灰意冷的事……”

    “有嗎?”

    “凌霄七劍中,掌門師兄身為劍宗掌門卻不再用劍。商師姐除了煉制丹藥外,就是一心帶徒弟。我鉆研起了詩詞歌賦,想將我這天生的粗豪氣質粉飾成魏晉風骨。我安平小妹亦無心求劍,開始整天就想著嫁人,可沒像其他女子一般掉進你這坑里,反掉進另一個深坑里,再爬不出來。剩下兩個倒是沒放棄,但任云游為了磨礪劍藝云游天下,以戰養戰,結果與五驚奇中的‘蠱神’死磕上,最后落得個尸骨無存,只留下任九霄和越天箐這對孤兒寡母。而賀孤窮呢,算起來該是他離你最接近,但以殺入劍,險些失了道心淪為殺魔,你瞧瞧他都把自己逼成什么樣子了!”謝康樂扳著手指數了一遍,有些無奈的總結道:“我半生鉆研的劍法被你輕松破去,而你的境界窮極一生我也無法觸碰到,我們師兄弟每一個資質都是上上之選,在你面前也泯然眾人,你讓我們怎能不心冷?”

    “與顧劍聲同門,何其幸哉?與顧劍聲同門,何其不幸?”謝康樂說著,擺擺手踏出了門。

    清苦目送他離去,雙目靜如沉淵,回身屋內,對倚在黑暗墻角的人影道:“他對你的評價,你說可算中肯?賀師弟?”

    “他這被小妹追著揍的家伙,我何時需要他對我評頭論足了?”那人影嗤了一聲,走出角落,窗外透過的劍光映照在他面上,高瘦身材,黑發黑須,清癯冷漠,赫然是‘物盛當殺’賀孤窮,賀孤窮一臉不屑,卻又隱隱有忍俊不禁的趨勢,卻是想起了往事。“當年這家伙縱酒高歌,恣意妄為,還將這心性入了劍,自此越發不可收拾,只苦了謝安平這個做妹子的,整天跟當媽似的照料他,后來謝安平忍無可忍,一惱之下就找你創了套《勞形劍法》,意在指謝康樂率意任性,她便得勞神傷形,連取得招名都招招帶刺,他縱請高歌,就有人得洗衣做飯,他釃酒臨江,就得有人淘米擇菜……偏生這劍法又克制《率真劍訣》,那段日子,可算把謝康樂揍服帖了……”

    “難得你還有追憶同門往事的時候。”清苦嘆了聲,拿起案上酒壇遙對窗外明月,神色苦郁,盡是哀戚寂寥,“可惜,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賀孤窮也被他情緒渲染,面上難得浮現的笑意消散,劫過清苦手上的酒壇,道:“聽聞門派出事方趕回,便要被你使喚,幫你做事,你不說謝,連酒都不分給我飲!”

    說罷,仰天灌了兩口,卻馬上被嗆得直咳。

    “滋味如何?”清苦問道

    “又苦又澀,難飲!”賀孤窮擦了擦嘴,一把將酒扔回,入口辛辣得難以入喉,回味又只苦澀,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酒糟味,一猜便是清苦廉價買的劣酒。

    清苦卻不以為意,接住酒壇就自顧自得飲下,“所以莫怨我不分與你,苦酒,只適合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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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多事之秋,謝康樂回到凌霄劍宗后,又直往凌霄殿議事,掌門倒下,所有事務又得由各長老參詳,所以雖是入夜,諸長老依然齊聚殿內,正為正道諸派拜山之事各持己見,爭執不休。

    待謝康樂回來,主持議事的商影揮手止住其余人的爭執,問道,“怎么樣了?”

    謝康樂聳聳肩道:“不怎么樣,人逃到顧老五那,又被顧老五送回來了。”

    “顧劍聲,他怎能如此!”商影脫口而出道,隨即寒聲道:“那他意思呢,真依那些人的意思,出面親手殺了他徒弟!”

    “正要說這事呢……”謝康樂將經歷的事情一一說出,待說到時,顧劍聲在身受七魂劍封下由有真氣可用時,故意停頓片刻留給眾長老驚訝,可驚嘆聲卻無預料中的那般劇烈,似是很輕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謝康樂潤了潤嗓子,便又繼續說下去,待他全部說完,眾人才有反應。

    “將應飛揚交給諸派處置,而顧劍聲去悟劍窟?”

    謝康樂道:“不錯,將應飛揚交出算給足面子,若他們依舊不依不饒,凌霄劍宗也不是任人撒野之處,顧老五自會在悟劍窟等他們,只是當年師尊罰他十年不許入山,如今還差兩年多……”

    掌管刑律的秋聲閣首座駱石律道:“劍冠的處置也算不卑不亢,既不得罪諸派,也不墜了咱們面子,至于回山之事這倒無妨,事急從權,依照門規,掌門不在之際,諸長老要超過七成同意,便可便宜行事。”

    場中之人皆知曉輕重,自是支持顧劍聲暫時回山,只商影也不表態,一言不發出了殿。

    謝康樂搖搖頭,代為拍板決定,“那便如此了,三日后,凌霄殿前,諸派共同處置應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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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轉眼即過,便到了風云集聚之日。

    凌霄殿前廣場,立起一個木臺,臺上是一個十字木樁,應飛揚被鐵鏈縛在樁上,披頭散發,陰陰沉沉,雖知到了判定生死之時,可他依然一言不發,恍若行尸走肉一般毫無生氣,但幽暗瞳孔折射的光芒,卻是冷得令人心驚膽戰。

    其他諸派之人尚未到,凌霄劍宗弟子就先圍在外圍,指指點點道。

    “他便是應飛揚,長得挺俊的,不過感覺好兇哦,額角還一道刀疤耶。”

    “剛入門吧,他你都不認識,去年試劍大會,他可是一人一劍,獨占鰲首!”

    “那……聽說他是‘劍冠’的徒弟,這可屬實?”

    “應該差不多吧……門中長老雖沒明說,但似乎也是默認了,你不知道,上次試劍大會可是英才輩出,往年有一個能練到劍氣離體的就算不錯了,可上年,前四名都能使出劍氣,這種情況下應飛揚都能贏到最后,說他是劍冠弟子也是合情合理!”

    “他是劍冠傳人,又會天人五衰功,那難道現在沸沸揚揚的傳聞是真,劍冠師叔是帝凌天?”

    “你可悠著點,話不能亂說!不過顧師叔一閉關就是七八年,山上山下弟子再無人見過他一面,這確實不合常理……當然,我不是說他是帝凌天,其實這些年傳什么的都有,有說他與劍神一戰后身負重傷不治而亡,有說他現在筋脈盡斷修為全失,也有人說他去西域找一個女人就再沒回來,反正就是說咱們只是拿‘劍冠’名號嚇唬人,其實,要可能的話,我倒希望顧師叔這次能出來,讓我等再見他一面,開開眼界。”

    此時,山下傳來沸沸揚揚之聲,便見重重人影自山下而來,約莫有數百人,各舉旗幟登階直上,一時旌旗招展,獵獵翻飛。

    而一聲聲或洪亮,或沉穩,或清亮,或刺耳的拜山聲自山下傳來。

    “蜀中百劍門特來拜會,恭請‘劍冠’出山!”

    “峨眉觀霞觀特來拜會,恭請‘劍冠’出山!”

    “通天道憐仙谷特來拜會,恭請‘劍冠’出山!”

    “西域金剛門特來拜會,恭請‘劍冠’出山!”

    ……

    一聲一聲,一浪一浪,時如萬馬奔騰,時如雷霆獅吼,時如晴空鶴唳,震得山下樹濤陣陣,群鳥驚飛,而聲至人至,轉眼已齊聚山門前,一隊隊人或道、或僧、或俗,各有不同風采,聲勢頗為浩瀚。

    “恭迎各派同道!”此時一聲自凌霄劍宗內傳來,卻清晰的傳到所有人耳中,發聲者乃是秋聲閣首座駱石律,諸長老中也只他一人出席。

    這亦是諸長老協商后的結果,只掌管門規刑律的駱石律一人出面,便等同宣告凌霄劍宗態度,此次集會只涉及對應飛揚的處置,不涉及其他,亦是無形間向諸派宣告凌霄劍宗的不滿。

    待諸派入了山門,駱石律才明知故問道:“不知諸派來此,有何要事?”

    便見一身著劍紋袍,打扮亦道亦俗的漢子上前道:“在下百劍門門主蕭百劍,斗膽代表各派發言,這次拜山共有二事,一則貴派弟子應飛揚勾結六道惡滅,暗害道扇衛無雙,又在司天臺開啟上三道輪回陣,致使正道諸派淪陷陣中,損失慘重,還請貴派予以嚴懲!”

    說話間,已有數十道目光狠狠射向應飛揚,恨不得剜下一塊肉來,皆是來自在司天臺損失慘重的派門,全將仇記在了應飛揚身上。而應飛揚低垂著頭,全然無感。

    駱石律點頭道:“應飛揚雖是我派之人,本應由我派懲處,但這次畢竟牽涉甚廣,為表我派處事公正嚴明,今日便將應飛揚交出,由各派共審應飛揚!

    眾人見凌霄劍宗好說話,也是松了口氣,卻又聞蕭百劍道:“還有第二件事,如今南有六道惡滅死灰復燃,來勢洶洶。北有北地妖族磨牙礪爪,虎視眈眈。萬象宮主遭遇石封,圣佛尊受困誓言,正是正道傾危之際,前日眾人結盟,清岳掌門既被推舉為盟主,凌霄劍宗理應作為表率,現聞清岳掌門亦受傷,我等斗膽,請劍冠出山,一擋帝凌天!”

    駱石律道:“承蒙諸位愛戴,對抗六道,我凌霄劍宗義不容辭,但顧師兄素來特立獨行,只專注劍道,不問世事,如今為宇文劍神的劍約閉關悟劍,時間所余不多,實在無心旁騖。你們若能前往天劍峰請動劍神開口,將劍約推遲,我派自然也會勸說顧師兄以六道之事為重!”

    駱石律順勢踢了個皮球給宇文鋒,心中卻是暗笑,宇文鋒癡劍成狂,這幫人想讓他推遲劍約?怕連天劍峰峰下的劍陣都闖不過。就算闖過了,推遲劍約之事必然惹怒宇文鋒,他可沒這么多顧忌,誰敢耽誤他追尋劍道,他都將直接一劍就給捅下去。

    蕭百劍干笑幾聲,道:“這,實不相瞞,駱首座應也聽到過一些傳聞,說是劍冠他,其實是帝凌天!”

    駱石律正色道:“既知是傳言,又何必拿出來說?無稽之談,你們信了?”

    “所謂無風不起浪,應飛揚是劍冠之徒,又會天人五衰功,帝凌天離奇復生,劍冠前輩又久未現世,這,難免引人懷疑。”

    駱石律突然問道:“蕭門主,你平時吃肉么?”

    蕭百劍一愣,道:“百劍門不忌葷腥。”

    “那你吃菜嗎?”

    “這自然也吃……”

    駱石律一臉認真道:“那蕭門主既吃肉又吃菜,難道就意味著肉和菜都是一樣?同理,應飛揚跟劍冠師兄學了劍法,又陰差陽錯學了帝凌天的天人五衰功,這怎么就能說顧師兄便是帝凌天?這豈不荒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