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步劍庭 > 卷八 第二章 判生定死
    “好說,師傅不在,替迷途的師弟指清前進的方向,本來就是做師兄的應盡的責任!”一襲紫袍悄然而來,步伐沉穩頓挫,宗師風范盡顯無疑,一別兩載,如今的慕紫軒修為如淵海難測,眉宇之間還多了一股上位者的凜然氣度。

    楚白牛一心鉆研醫術,而慕紫軒是這幾年才聲名鵲起,所以他并不曉得這號人物,也因此,此時倍感訝異,眼前青年應還未至而立之年,但看那淵渟岳峙般的氣度,已是罕見的高手,心中暗暗稱奇,對應飛揚道:“這便是你說的,帶我們出陣之人?”

    “是,不過,我改主意了!”應飛揚眉頭一挑,也未見他怎么動作,一股劍氣便激射而出,直向慕紫軒而去。“還是直接破陣干脆!”

    劍氣來得突然,慕紫軒卻也不顯驚異,而是單手向前,肉掌直迎劍氣。

    “轟!”掌功對劍氣,只聞一聲輕爆,氣勁迸射八方,周遭草木盡遭摧折,困陣在二人沖擊之下,瞬間被破。

    師兄弟再會,一照面,便是試探彼此。

    “一別兩載,刮目相看,師弟的進境真是令人驚異!”慕紫軒緩緩手掌,目光中盡是贊許之色,交手一招,略窺深淺,只短短兩年,應飛揚比兩年前強了何止一倍。

    “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師兄的進益才更值得側目。”應飛揚心中同起波瀾,與他不同,慕紫軒本就是靠近頂峰的高手,每向前進一步,都是千難萬險,可慕紫軒卻并沒有停滯下來。

    “不過,差距總算拉近了……”應飛揚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慕紫軒的進境不可能比他快,二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在縮短,至少若與他對上,應飛揚不會再像兩年前那般束手無策。

    “看樣子,你料到我會來?”互贊一聲后,慕紫軒又道。

    應飛揚語帶嘲意道:“你既然身為正天盟盟主,我在昆侖山上的作為,你不可能毫無所知,我一路上,也刻意用這張面孔,經過了正天盟的幾處哨點,師兄若掛念我這做師弟的,來找我是早晚之事。”

    慕紫軒輕輕一笑,“哈!我確實好奇你在昆侖上山具體做了什么,可否說與我聽聽?”

    此時卻聽聞喝聲傳來,“何方妖物,敢毀青城山陣勢!”幾道身影翩然而降,白衣若飛,正是萬象天宮的修者。

    “這個,待會上了山一并說,現在,看你的面子嘍。”應飛揚對來人視而不見,對慕紫軒道。

    慕紫軒搖了搖頭,上前拱手道:“在下正天盟盟主慕紫軒,無意毀了陣勢,還請勿怪。”

    “原來是慕盟主!是貧道眼拙了!”為首之喚做范無疆,與衛無雙同輩,皆屬“無”字輩,此時才將慕紫軒認出,道:“不知盟主來此所為何事?”

    慕紫軒道:“冒昧前來,是因有要事拜會紀道兄,不知可否通報一聲?”

    “哈,憑你我與紀師侄的交情,何需通報,盡管隨我上山便是,不過這兩位是?”范無疆打量著應飛揚和楚白牛,面帶戒備詢問道。

    二者皆是妖,尤其是應飛揚,身上一股血氣,看起來分明是戮血宗的妖物,不知為何會與慕紫軒同道?

    慕紫軒不明說,只道:“我所說的要事,就是與他們相關。”

    慕紫軒如今位高權重,說話分量十足,范無疆自然不會掃他顏面,疑惑的又掃了應飛揚幾下,卻也不再追問,讓路放行。

    青城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峙,狀若城廓,故此得名。

    丹梯千級,曲徑通幽,恰是道門祖庭仙境當有氣派。

    可惜青城山的道家派門常道觀衰落已久,兩年多前更是慘遭橫禍,被解封的厲鬼屠戮,險些滅門。

    如今常道觀十室九空,有地無人,萬象天宮一脈流離失所,有人無地。同病相憐的兩家道門宗派便合為一處,一并居在常道觀中。

    方入山門,恰遇上一撐持紅傘少女走過,慕紫軒忙喚住她,“左師妹,留步!”

    那女子頓足回首,便見撐傘女子姿容嬌妍,身段窈窕,緞子似得黑發披散在香肩上,如仙如畫,正是左飛櫻。

    都說苦難使人成長,應飛揚再見左飛櫻,頓感此言非虛,如今左飛櫻目光沉靜,比之當年更顯成熟,恍若經雪寒梅,在遭逢萬象天宮淪陷之后,卻是更加堅強傲然的綻放。

    “是慕盟主,你可是來找紀師兄的?”慕紫軒近年與紀鳳鳴來往甚繁,左飛櫻自也認得他,一下就道破他的來意。

    “正是,他現在人在何處?”

    左飛櫻美眸一斂,露出抹愁色,道:“他還能在哪,老地方唄,正好我與你同去……這兩位是?”

    慕紫軒道:“先見到他人再說吧……”

    左飛櫻點了點頭,引路在前,沿著通幽小徑,向后山曲折而去,便到了一處把守森嚴的洞府,洞府上寫書三個石刻大字——“天師洞”。

    “是這里……”應飛揚認出此地,心中有所感觸。

    五百八十年前,初代天師張道陵集信眾之力,化五千肆虐人間的鬼眾為峰石,封印陰陽裂隙于此。

    兩年半前,陰陽裂隙破封,群鬼再出,遮天蔽日,化道門圣地為地獄。不久之后,道門魁首衛無雙也是在此洞中,在應飛揚眼前誤吸納天人五衰之氣入體,不得不將己身石封,應飛揚眼睜睜看著他化作石頭。

    而視線若透過陰陽裂隙,在裂隙彼端,陰界滾滾流淌的忘川河中,還埋沒著二十八代天師張潤寧的遺骨……

    應飛揚感慨之際,左飛櫻已將洞府大門打開,引他們進入。

    天師洞內,便見兩道身影相對而坐,一個如今已是石像,昔年天下無雙之人,如今卻仿佛是粗劣石匠雕刻一半的粗坯,連面目都辨識不清,哪還有半點“道扇”俊雅風姿?

    另一個對著石像而坐,好像仍在聆聽他教誨,雖只留了一道背影,但不 ,但不消說,自是萬象天宮首徒紀鳳鳴。

    “好個紀鳳鳴,不愧是與我師兄一時瑜亮之人!”應飛揚心中暗贊一聲,紀鳳鳴雖只隨便坐著,但卻好像與整間石室融為一體,化作一道上合天下合地的完美陣勢,守住衛無雙的石像,應飛揚進入石室瞬間,便覺得自己踏入了任紀鳳鳴主宰生殺的領域.

    “師妹,慕兄,嗯?還有兩位?”不待他們說話,紀鳳鳴就早有感應,從蒲團上回身看來。

    可看到紀鳳鳴如今的形象,應飛揚不由一怔,只見他面容有些久不見天日的蒼白,下巴上胡子拉渣,瞳孔縮小成一線,眼白則充滿了紅色的血絲。由于消瘦了許多,面龐也變得刀鑿斧刻般棱角分明,原本總是帶笑的他,顯得陽光隨和的他,如今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凌厲氣質。

    但應飛揚很快明白他變化的原因,萬象天宮淪陷,同門慘死,衛無雙石封,百代不墜的道門正統一夕變故,風雨飄搖之際,全靠紀鳳鳴一肩撐奇搖搖欲墜的派門,還要護衛著毫無自保之力的衛無雙,讓他怎能不心力交瘁?

    而應飛揚看他之際,紀鳳鳴布滿血絲的雙眼亦掃視著應飛揚,道:“慕兄,你不引薦一番嗎?”

    慕紫軒反問道:“前些時日,昆侖之上又一場內亂,你可知曉?”

    紀鳳鳴道:“卻是聽到些傳聞,不過六道隱瞞消息,所能探知的有限,只聞真一觀遭了一劫,而一切源頭就是一名喚作赤蚺君的蛇妖……”說道此處,他看著應飛揚的目光忽然一亮,“莫非就是他?”

    “既是也不是,擾亂真一觀的是他,但他的身份另有其人,他便是——”慕紫軒正拖長了腔準備揭曉答案,應飛揚已毫不配合的揭下面具,道:“紀師兄,左師妹,許久不見……”

    左飛櫻:“嗯?”

    紀鳳鳴:“應飛揚?”

    慕紫軒:“怎會是你?”

    面具下真容顯露,三人同時一呼,各自露出驚駭表情,只是……

    “你是跟著湊什么熱鬧啊?”應飛揚覷著眼,瞅著一臉震驚模樣的慕紫軒。

    慕紫軒將夸張表情一收,道:“揭曉答案這么緊張刺激的差事被你搶了,我自然要只能退而求其次,配合著裝下震驚了,不然沒人捧場,你豈不尷尬?”

    應飛揚翻了個白眼,對這非敵非友的師兄,他倒真不知該如何面對。

    紀鳳鳴也一副無奈表情道:“你還真是會玩……”

    慕紫軒回道:“也是看你整日眉頭深鎖,想要逗你開心一下,你倒不領情?”

    紀鳳鳴搖頭道:“勞你費心了,但如今的我。可是開心不起來。”

    “哦?是嗎?我倒想一試。”慕紫軒指著楚白牛道:“這邊還有一個,你可知他是誰?”

    “嗯?還未請教?”紀鳳鳴疑道,一個應飛揚,已經夠令他驚異了,而聽慕紫軒的話意,此妖身份只會更非比尋常。

    “老夫,楚白牛。”楚白牛撫著胡須道。

    紀鳳鳴和左飛櫻皆是雙目一閃,爆射出驚喜之色,沉穩如紀鳳鳴,此時聲音打顫,道:“你……你是楚神醫!”

    “正是老夫!”

    “真是您,哈哈哈,終于……終于見到您了!”紀鳳鳴再難忍住,喜色溢于言表。

    身染天人五衰之氣,必死無疑,可若真有誰能顛覆這一定理,那便非楚白牛莫屬,這些年萬象天宮一脈自然沒少尋找過楚白牛的下落,但那時楚白牛正在畜生道沉溺鉆研醫術,他們如何找的到?

    可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如今楚白牛竟自己送上門來,紀鳳鳴忙又問道:“楚神醫,您怎會來此?慕兄,你是怎么把神醫找來的?”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他干的。”慕紫軒朝應飛揚揚了揚下巴示意,又對應飛揚道:“你昆侖一行,遭遇究竟如何,現在正是時候,一并說出吧!”

    應飛揚點點頭,將這遭經歷娓娓道來,只是未避猜疑,隱去了楚白牛是主動留在畜生道這一細節,改稱他是受畜生道蒙蔽欺騙。

    這遭經歷曲折離奇,牽系甚廣,慕紫軒和紀鳳鳴雖都探得一些走漏出來的情報,但也只是一鱗半爪,此時無不專注聽著應飛揚講述,不時嘖嘖稱奇,而聽完之后,又皆是眉頭緊鎖。

    “北龍天竟然暗中六道惡滅,想讓我們彼此內耗,他便坐收漁利,當真好手段!”慕紫軒手托下巴,思索這這條重要情報背后的意義。

    “在萬象天宮建了一座凈天祭壇?帝凌天,又是搞什么玄虛?”紀鳳鳴則關注著另一事,卻是不得其解,便也不便多想。而是朝應飛揚拜謝道:“應兄弟,此番多謝你將楚神醫帶回,大恩不言謝,我只一句,今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盡管吩咐,出生入死,在所不辭!”

    紀鳳鳴面容誠摯,話語更是擲地有聲,應飛揚連忙阻道:“紀師兄何必言謝,當年凌霄劍宗,是紀師兄給我辯解的機會,如今我的行為,也不過是證明自己而已!”

    就沖當年應飛揚受千夫所指之際,最有資格指責他的紀鳳鳴卻擋在他面前,想要為他討個辯解的機會,應飛揚就一直對紀鳳鳴敬佩在心,此時那肯受他拜謝?

    他欲扶,紀鳳鳴卻執意要拜,應飛揚見扶他不起,便對楚白牛道:“楚神醫,天人五衰功你也好奇許久了,現在機會來了,你不大展身手還等什么?”

    紀鳳鳴一聽,這才回歸正題,轉而拜向楚白牛道:“懇請楚神醫施展妙手!”

    “天人五衰之氣?我且看上一看……”楚白牛其實也早已按捺不住,也不多說,雙眼冒著光便徑直上前,繞著石像轉了幾圈,輕輕拍擊了石像幾下,又把耳朵貼在石像上聽了半晌。

    當此關鍵之時,石室內眾人無不緊張,但楚白牛卻停了下來,沉思良久,終于搖了搖頭道:“這個,我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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