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步劍庭 > 卷九 第二十九章 身隕幽冥(三)
    “公子早就發現端倪了,是什么時候發現的?”應飛揚精神一振,只道孔雀公子修為高深,能夠擺脫蠱蟲影響。

    “五日前,也可能是七日前,或許更早……”公子翎以手扶額,指尖輕輕敲擊太陽穴,隨后心不甘情不愿得道:“你若指望著從本公子這里了解全部前因后果,那怕是要失望了,論躲在暗處以奇蠱異毒,暗行鬼蜮的本事,那死蛤蟆可說無人能及,本公子雖有察覺,試圖運功抵御,但為時已晚,能記下的也不多了。”

    應飛揚微覺泄氣,但見公子翎面色陰沉,便又道:“谷玄牝以有心算無心,依然被公子看出端倪,可見遜了公子不止一籌,如今谷玄牝躲在暗處,要將他揪出,任何信息都彌足珍貴,還請公子告訴我你所知曉的全部。”

    “不用你褒,本公子也會說,不然來這是找你聊天的嗎?”公子翎嗤了一聲,揭破應飛揚的小心思,又道:不過現在本公子還有一個問題,這段期間內,謝靈煙這丫頭雖大多是以我妻安平的身份出現,但卻又幾日莫名恢復了謝靈煙她原本身份,你可知這是何緣故?”

    公子翎說得情形應飛揚自也知曉,他來山莊第一日時見到的是所謂的“謝安平”,第二日時,出現在他面前的又變回了原本謝靈煙,而今日,也就是他入山莊的第三天,謝靈煙又變成了謝安平。原本他也被這變換的身份繞暈,幾乎以為是自己腦子出了毛病,但看過《博觀蟲鑒》后,便也明白了內中緣由,遂解釋道:“據書上記載,母蠱寄身人體后,與人體完全融合共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繁殖幼蟲吸取記憶的速度也與融合的程度有關,起初,母蠱會在第九天釋放一次幼蟲來吸取眾人記憶,之后,飽餐了的母蠱會休眠一日,消化吞噬的記憶,這時,沒了蠱蟲壓制,謝靈煙的意識便會短暫蘇醒一日。一日后,母蠱再度醒來奪據謝靈煙軀體,繼續繁殖幼蟲為它吸收記憶,而這次,它繁殖的周期只有七日,之后,是五日,三日,一日……”

    應飛揚頓了頓,繼續道:“從我們角度說,起初是九天失去一次記憶,然后是七天失憶一次,再然后是五天,三天,一天,記憶流失速度在不斷加快。每次失憶都有一天的間隔,這一天母蠱會休眠,謝靈煙會蘇醒。她便這樣在兩個身份間變化,而其余人受其影響,記憶也分隔成了彼此不關聯的兩段。直到一個月后,母蠱與謝靈煙完全融合,每晚都可以吸收記憶,那時,謝靈煙這個人再不存我們腦海,活在世上的只剩下公子那被蠱蟲占據腦識的‘妻子’,山莊上下亦完全受其擺弄,再難挽回了!”

    公子翎沉著臉道:“完全取代謝靈煙?已經差不多了,前些日子在山莊眾妖口中,我妻安平還是死而復生是吧?今日本公子再試著探問,她們已全忘了我妻曾死過的事,只記得我妻安平她染病已久,身體虛弱,怕再過上兩日,對安平的印象便又退回到她染病前了。”

    “兩日?”應飛揚察覺關鍵。

    公子翎點頭道:“沒錯,上次謝靈煙出現是在昨日,而再上次出現是六天前,間隔五日,那么這次的間隔只剩三日了.也就是說,除去今日不算,兩日后若不能查出關鍵,山莊眾妖包括我在內都將再次失憶。”

    “竟沒幾天時間了!”應飛揚吸了口涼氣,他雖有預料,卻仍未想到形勢已如此險峻,強行平復心情后又追問道:“聽公子方才話意,你還保留六天前的記憶?可你又說你還受蠱蟲影響……”

br />     “我自己記不清,還不會用紙筆幫記嗎?”公子翎翻了翻眼皮,一副恨其不爭的樣子,隨后又道:“這要從五日前說起了,那時本公子已中蠱已深,腦中已有定見,順理成章的認為我妻安平已起死回生,但相處一日,雖然她身子虛弱,大部分時間都在睡眠休養,可我仍覺察到她與我印象中不同。”

    “有何不同?”應飛揚問道,他記憶完整無損時,尚且受到誤導,錯將他師姐當做謝安平。公子翎記憶已受損嚴重,又是如何能察覺出兩人分別?

    這倒似是把公子翎問住了,公子翎怔了怔,想了片刻后,只簡單道:“便是不同。”

    簡單四字,等同廢話的回答,卻讓應飛揚感受到了這四個字的分量,甚至讓他不由想到,若他處在公子翎的位置上,能否看出自己心上之人的不同?

    而公子翎繼續道:“本公子心中有疑,便不動聲色的探尋真相,很快便發現了本公子寫給自己的信箋。原來,在更早的時候,本公子便已有察覺,那時便開始一邊查尋原因,一邊趕在失憶前記錄下自己所得線索。而本公子得到了之前我留下的訊息,終于確認莊內異象乃是蠱蟲所致。”

    “只是那時尚不知是何種蠱毒,也不能確定是否與谷玄牝有關,于是我便假意遷怒秦風,趕她出莊,實則是遣她去找天香谷遷居來的那些花妖,讓她們凝出能辟易邪毒的百花凝露,可惜秦風來晚一步,未及將百花凝露送到本公子手中,反而便宜了你小子!”

    應飛揚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有沒有法子把它還給公子?”

    “凈說渾話,你都吃下肚了,要怎么還給本公子!”公子翎罵了一聲,隨后無奈道:“罷了,雖是無心插柳,但被你服下倒也是不錯的選擇,至少比本公子更適合。”

    “哦?這怎么說?”

    公子翎道:“本公子驅逐秦風的這番動作,想必也引起了那臭蛤蟆的猜疑。你說這次殺了鐵山后又故意留下線索是為了設局除去你,在本公子看來,不止是沖你來,也是在試探本公子。引你與本公子相爭,若本公子除去你,無疑自毀耳目,對那臭蛤蟆自是最好。若是本公子放你一馬,便證明你能保存記憶,極可能與本公子有關,也令那臭蛤蟆可以提前防范。”

    應飛揚心領神會,如今情形,公子翎和谷玄牝便像兩個殺手,谷玄牝躲在暗處,設下致命陷阱,去除一切變數,等待公子翎一步步踏上死地。而公子翎要佯裝毫無所知,降低谷玄牝戒心,以求在最后關頭反戈一擊。

    雙方互相引誘,試探,既是獵手也是獵物,誰先露出破綻,誰便將萬劫不復。

    想通這點,應飛揚隨即道:“所以公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殺’我,便是讓我假死,既破了谷玄牝針對我的局,也降低了他對公子的戒心,之后我在暗,公子在明,一同將谷玄牝揪出!”

    公子翎微微頷首,“大抵正確,只錯了一點,之后是在明處的既是你,也是本公子!”

    “嗯?”應飛揚不解其意。

    公子翎長眉一挑,用為他封王加冕般的語氣道“”“慶幸吧,雖只有短短數日,但足以榮耀你的余生,今后幾日,允你以錦屏山莊公子翎的身份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