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西澤從蔣府出來，一路腳步匆匆往京城東市走去。
他身上還穿著銀甲，似乎本來準備去軍營的。如今卻頂著風雪來到了東市的一間繡坊，今日風雪大，繡坊門前也沒人。
侯西澤撩起簾子大步跨進去，屋里幾個店員抬起頭看了過來。
見他一身鎧甲，少年將軍模樣，渾身冒著寒氣，他們立馬站了起來。
“這位將軍是來買繡品嗎？”
侯西澤將屋子里的人迅速掃了一遍，沒看到熟悉的人。他立馬開口問：“你們左掌柜呢？”
“左掌柜？”一個店員往后邊的門看去，“你找我們左掌柜，我去幫你叫左掌柜出來……”
“不用。”侯西澤大步往里走，“我自己去找她。”
他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左芳薈掀開簾子出來。他腳步一頓，往旁邊移了移避免碰到了左芳薈。
“侯將軍？”左芳薈訝異地看著他，“您怎么來了？”
侯西澤看著她的神色說：“我正好路過這里，所以進來看看。”
左芳薈沒懷疑點了點頭，她神色難掩焦慮，匆匆系上斗篷的帶子。
侯西澤忍了忍問：“左姑娘這是要去哪里？”
左芳薈勉強笑著說：“我要回家一趟，失陪了侯將軍。”
左芳薈腳步匆匆往外，侯西澤咬牙跟了上去。左芳薈剛走出門，就被一股風雪吹得眼都睜不開，侯西澤立馬閃身，擋在了她前面。
“我送你回去。”侯西澤說。
“不用。”左芳薈立馬拒絕，她要回賢王府，怎么能讓侯西澤送她回去。
侯西澤卻擋著不動，沉默地看著她。
左芳薈焦急的心情對上侯西澤固執的眼神，她忽然問：“侯將軍，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吧？知道我今日要回賢王府？”
“嗯。”侯西澤猶豫了會兒，還是應了。
左芳薈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了，那我必須回去了。”
“他在逼你回去。”
“即使他不逼我，我也得回去了。我從賢王府逃出來，已經躲了很久了。”左芳薈溫和地笑了笑，“我不能什么事都讓明王妃來幫我處理，如今左家上下被關在大理寺，我得回去。”
侯西澤握了握拳，還是沒忍住說：“我來幫你，我可以幫你。”
左芳薈訝異地抬起頭，隨后臉上的神色頓時疏離冷漠了起來。
侯西澤的心沉了下去，左芳薈說：“本王妃的事不需要侯將軍插手，勞煩侯將軍記清自己的身份。”
左芳薈沖他冷淡地點了點頭，隨后越過他走進了風雪中。
侯西澤轉過身看著她離開，滿臉落寞。他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風雪浸濕了他鎧甲下的衣衫。
他僵硬地想，他說想幫左芳薈，實際上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沒能力跟賢王府對上，他一個五品小將，沒權沒勢。
若不是跟宋九兮去蜀地建功立業，如今他還是個侯府最不起眼的庶子。
他拿什么去幫左芳薈。
*
左芳薈回到了賢王府，她敲開賢王府的大門，門房看到她時，臉上表情怪異。
不過很快就來了兩個侍衛將她壓進了府里，賢王不在府上，他們將她關在原先她住的院子了。
原先照顧她的嬤嬤和丫鬟們都不在了，換了一波新的人。
這些人對她很冷淡，也沒存在什么敬意。
嬤嬤聲音冷漠：“王妃請待在這里，等王爺回來自會來見你。”
左芳薈點了點頭，她心里還想著繡坊的事。繡坊是她和永嘉公主一起辦的，她不能待在明府無所事事，于是就出來給自己找了點事做。
永嘉之前收留了一群女子，左芳薈看著她們織出的精致絲綢，不由地想自己有一手精湛的刺繡技藝，何不開家繡坊，給自己找點活來做。
她有想過賢王不會輕易饒過她，她也做好了準備。
唯一沒想到的是，侯西澤竟然會對她抱有那樣的心思。
左芳薈不由地揉了揉眉，她這樣的身份怎能欠別人的情意。侯西澤以后會是朝廷良將，前途無量，不該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幸好今日她及時發現，也斬斷了這不必要的糾纏。
左芳薈等了一下午，直到夜深后，賢王才回了府。
賢王知道她回來了，直接來了她的院子。他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著她，忽然一巴掌扇了過來。“賤人！”
左芳薈眼冒金星，緩了好一會兒才爬了起來。“王爺這么生氣，是因為我這個本該最聽話的棋子，反而沒聽你的話是嗎？”
“左芳薈，你左家上下的命都掌握在本王的手里。你想逃？你能逃去哪里？明府真的能護住你？別想了，從你嫁給本王的那一刻，你就逃不掉了。”賢王陰沉沉地說。
左芳薈問：“我回來了，左家你可以放了吧？”
賢王臉色難看，神情越發陰鷙，忽然又一個巴掌甩了過來。
左芳薈直接撞到了左邊的屏風上，屏風哐當倒下了，左芳薈跌落在斷裂的屏風上，木屑插進了她的手臂。
賢王問：“你逃出府的這段時間，跟什么人接觸了？”
左芳薈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淋淋，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王爺是擔心臣妾已經失身他人了？”
賢王暴怒：“左芳薈你敢？！”
左芳薈吐掉滿嘴的血，笑著說：“王爺放心，臣妾不敢的。”
她說她不敢，而不是不會。
賢王更怒，猛地拽起左芳薈的頭發，左芳薈卻笑著說：“老豫康王妃約臣妾三日后賞梅，臣妾答應了。王爺想讓臣妾去不了嗎？老豫康王妃最討厭別人放她鴿子，若是臣妾去不了，只怕老豫康王妃對賢王府，也沒什么好印象了？”
賢王瞇起眼：“你早就算好了？”
“臣妾只想活命，還有左家上下能活命。只要左家好好的，臣妾也好好的，臣妾愿意當一個讓王爺滿意的王妃。”
左芳薈離開賢王府后，將賢王府的事仔細回想了一遍。
她從宋九兮那里知道了賢王的真實身份，所以也猜出了賢王的心思。賢王會娶她，一是因為左家是清流人家，書香門第。賢王當時還在隱藏身份，娶清流人家不會招其他皇子的眼。
二是因為左家好掌握，她這個王妃只要能給他出席某些場合，當一個完美的人偶便可。
所以他才會在左芳薈一嫁進府里，就想控制住她的全部。左芳薈能不能跳得掉，有左家在手，左芳薈都會乖乖聽他的話。
左芳薈想通了，她能去蜀地一趟，能得這么一段自由的日子，她已經很幸運了。
其他的她已經不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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