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孤城劍本身的鋒銳并不足以破開不普通的身體，其中蘊含的劍意卻是羲皇劍的，于是最終一劍刺開不普通的喉骨，一劍封喉。
不普通的眼睛睜得很大，看著天邊，面容疑惑而怨毒。
李塵緩慢地抽劍，發出難聽的金屬摩擦聲。
禁衛們從遠處整齊的沖來。
房內傳來楚淚寒的咆哮，“朕的俸祿怎么養出你們這些廢物，等你們來朕早已經死了！現在刺客已死，還愣著干什么，抬下去！”
禁衛首領走出來，不敢直視走出來的楚淚寒，單膝跪下，“陛下，御書房按您的意思自成一院，本也有幾十個兄弟守著，可是世外入世之后您說遇上修道者不過是送死，不如讓他們來······”
楚淚寒不知道再說什么，尷尬的看向李塵，李塵走到禁衛首領前，皺眉看了看他，問楚淚寒，“怎么不是李云？”
楚淚寒也皺眉，平視著他的目光，“我送他去前線了。”
李塵說：“他終究是我的人，當初我答應過他，許他一個更好的主子。”
楚淚寒說：“可他終究也參加了那件事，如果不是因為你，他現在已經死了，而且李云是一個聰明人，去前線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我給了他一個不錯的地域，不會太累，戰事不多。”
李塵想了想問：“北面？”
楚淚寒說：“西面。”
李塵說：“聽說那邊有點窮。”
楚淚寒說：“窮點總比死掉要好。”
李塵不再去看他，同時說：“我回去找他，讓他入風雨閣。”
楚淚寒想了想說：“可以，不過要有人去接替。”
李塵問：“易城連這么點人都抽不出來？”
楚淚寒說：“你挖墻腳總要自己填上。”
李塵點頭表示同意。然后將朱雀收回成一道符，帶著那三名修道者回風雨閣。
路上行人并沒有太多變化，賣包子的依舊在日復一日地開著蒸籠取熱騰騰的包子，賣面片的依舊系著大褂和著面，紅袖招云之地的姑娘們在樓前香風陣陣地扭著腰肢。空氣里因此多了一些李塵最喜愛的味道。美妙，不可方物。
李塵停在街上，走到賣包子的攤前說：“來一籠包子。”
賣包子的牛二看了看李塵，隱隱感覺有些熟悉，卻又不敢多看幾眼，忙低頭去了包子遞給李塵。直到李塵的身形漸遠才一拍腦門想起來，自己在兩年前見一個乞丐可憐故意讓他偷了幾籠包子，后來那乞丐居然殺了人，自此后自己在沒有見過他，本以為他已經死了，可是那人現在怎這么威風？身后還跟著三個隨從？
李塵走過的地方很多人都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李塵當然注意到了那些注視，一時間突然明白，人生本身就使人與人分離的過程，當你在追逐著一個人背影的時候，也會有人在注視著你。
李塵把包子遞給身后三人說：“這包子不錯，都吃點。”
三人接過包子，疑惑地看著明顯有些和剛才不同的李塵。
李塵說：“我是個念舊的人，看到一些以前的朋友，難免有些高興。”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捧著包子，問：“賣包子的、？”
李塵停下腳步，“恩。他對我有些恩情。雖說我并不喜歡他當年的憐憫，可救了就是救了。這種情如果不念，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中年人聞言說：“雖說這么說沒錯，但是傳說中只有道心足夠淡然的人才走的上真正的大道。”
李塵說：“你說的淡然其實就是無情，無情之人連道都不上道，不要說真正的大道。”
中年人說：“或許有理。”
李塵走了幾步，又突然問：“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說：“李山。”
李塵停下步子，回頭怔怔地看著他，“好名字！”
李山被他這聲贊嘆弄得不知所以，要說話時，李塵已經回頭。幾人穿過小道，又停在易城那棵佛門圣樹旁，李山站在遠處看著李塵和那顆棗樹說話，一時間震驚到無以復加。
李塵正在和棗樹說自己這幾天離開時易城發生的事，棗樹的境界不知道有多高，神識也足以覆蓋大半個易城，易城的事大都瞞不過棗樹。
“你不必說的太細，只需告訴我，易城這幾日來了哪些人？”
“世外入世的消息我確實知道了，易城這幾日來了不少人直奔皇宮，有幾批人是看過了你的劍去的，有幾批是世外之地的人拉攏楚淚寒的。不過現在來講，最重要的事情是你的風雨閣現在就有一個人，如果你再不回去，風雨閣大概已經被拆掉了。”
李塵微微點頭，然后說：”我這幾天是去了天外天，去過了佛的那一界。
“觀世音的那一界？”
“是。并且這一世的觀世音，就是已經入了魔的蝶舞。丙子說，佛的金身也在那里。”
棗樹沉默幾許說，“如果有可能，請再去的時候幫我帶回來。”
“會的。”
棗樹真誠地說：“謝謝。”
李塵轉身走開：“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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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塵和李山回到風雨閣的時候，閣里有一個人正在罵人。
李塵是風雨閣的閣主，風雨閣里所有的人便是他的人，有人罵他的人，他便不能忍，何況那人正在罵的，是傲風羽。
李塵并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但他的生氣卻大多來自于自己身邊的人受了委屈以及想起那個倔強女子對自己表現的不在意。
如今傲風羽作為李塵為數不多的朋友被辱，李塵卻表現的很平靜，背后的劍并沒有要動的跡象，他只對那個正在張狂的修道者說：“這里的地方有些小了，要鬧，請出門，請和我鬧。”
兩個請，很禮貌。
56
這么禮貌的話，很少有人會拒絕，正在罵傲風羽的那人卻是其中一個，他聽到李塵的話后，并沒有說話，斜睨李塵一眼，突然將折扇展開向李塵扇去一股風。
風輕盈悠然，卻鋒銳無匹，風還沒有到，李塵皮膚上已經感受到許多寒意。
李塵身后的孤城劍自主顫動，劍柄微起，從劍鞘和劍身縫隙處散出劍意劍氣。
風散，劍鳴散。
那人合起折扇，起身行走，頭微微揚起，如一只傲慢的白鵝，又如他折扇時屈起的拇指。
“你也有些本事，算是有了和我周楓交手的資格。”那人走過李塵身邊時說。
李塵突然發現了一件奇異的事，周楓雖說穿著男裝，風度翩翩，卻并沒有喉結，身上且帶著一股奇特的幽香，如婉紗身上的味道。
只因為這幾點，李塵已經決定不和她動手，“你如果要出去便出去，我不會出去。”
周楓轉身看他：“你怕了？”
李塵說：“我不會和女人動手。”
周楓聽到這句話后面色微怔，聲音略高了些：“誰說我是女人的？”
李塵不再說話，因為他在渭城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和女人爭辯的下場會很慘。
他不想說話，周楓卻已經和他卯上了，周楓突然間從袖間放出一口鐘，鐘漸漸變大，罩向李塵。
李塵早已經防著他出手，卻沒有想到她放出來的是這樣一件法寶，孤城剛剛出鞘，自己已經陷在黑暗之中。
孤城劍在李塵手里發出無數劍意，一道劍光破空而出，鐘已經在瞬間裂開。
李塵在鐘的碎片之中飛出，才發現自己從進鐘到破鐘不過須臾之間，已經從閣內到了閣外。
周楓在不遠處正經地看著他，大喊：“喂！妖怪，賠我的鐘。”
李塵問：“鐘是我砸壞的，但你又為什么叫我妖怪？”
“渡厄一境能在這么短時間里破開我的鐘，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李塵并不知道周楓的境界，但她既然看得出自己的境界，便一定比自己要高。
“星火燎原。”一聲喝斥，周楓已經又一次動了手，手中折扇輕扇，這一次釋放出的不是風，而是藍色的火焰。
火焰凝練，灼熱，到達的目標并非是李塵身上，而是李塵的劍上。
李塵既然毀了她的鐘，她要做的，就是毀了李塵的劍。
瞎子在世間不知活了多久，境界不知多高，懂得不知多少，可望其項背的人也不過寥寥數個，既然如此，瞎子鑄的劍不可能被一個小丫頭的一陣火燒毀。
李塵不去管火焰的燃燒，突然對李山說：“攔住她。”
李山允諾下來，隨著李塵來的三人同時出手。
李塵知道眼前的女人境界雖說不錯，但比李山三人依舊要差些，所以放心的回到閣里。
閣內，傲風羽坐在桌旁，看不出悲喜，手里捧著白瓷茶杯。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被一個女人罵的這么慘，居然忍得住。”
傲風羽微抬頭說：“我并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問題在于我打不過他，更大的問題在于她的身份我惹不起。”
“惹不起？有我在你的身后，即便世外之地又有什么惹不起的？”
“她是世外之地紫嫣灘的人只是其次，最讓我不敢動手的原因是他是一個人的未婚妻。”
“未婚妻？”
傲風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你曾經說過，你有一個臉圓如餅的書生朋友，關系莫逆，她就是你那位朋友的未婚妻。”
“丙子？”李塵實在很難將憨厚的丙子和閣外的潑辣女孩聯系在一起，忍不住又問：“你又怎么知道他就是丙子的未婚妻的？”
傲風羽說：“我每天晚上都會進行一次衍天術你是知道的。昨夜我施術時看到今日她回來，并且看到她便是丙子的未婚妻，至于為什么我初見丙子便知道他是丙子，是因為你曾經說過，丙子的圓臉天下無雙。”
李塵聽完傲風羽這段話的時候面色已經變了，迅速跑了出去。
閣外，周楓時不時施展出各類奇異的道術，其中的玄妙是李塵都不曾見到過的，但是李山三人同時出手，已經占據上風，而且三人并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態，周楓顯得有些狼狽。
李塵看到這樣的情況，知道雙方都打出了真火，自己已經喝止不住，，拔劍在空中連續揮出七道圓圈。
這是當日敗賈山的一招，當日李塵初入渡厄，劍意與道力都在巔峰，使出此生至此時最強的一劍，今日再次使用這一劍招，威力雖說不及當日的一半，卻也足夠阻攔幾人的攻勢一瞬。
李山三人早已經知道李塵的實力，但李塵如今使出如此奇異的招式依舊有些驚奇；周楓則大喊，“居然是術法！喂，你居然也是世外之地的人，我怎么不知道你？”
李塵依舊覺得周楓和丙子的事情不可思議，但也知道傲風羽不可能騙自己，所以只能無奈地走上去解釋。
······
······
隕莫山走在大秦都城，腰畔的劍微微搖晃，沒人知道他是五大世外之地之首陽關唯一的弟子，他也并不習慣彰顯身份，他的目標是尋找一個背著匣子的少年。
隕莫山已經在都城走了六天，都城的街道上遍布他的足跡。
前方傳來一陣騷動，從人群里沖出來，馬是好馬，線條柔和，皮毛光亮，鬃毛蓬松順滑，肌肉突起，速度很快。
馬上的人一身深青色錦服，邊角上繡著金線，一看就知道是都城某個府邸的富家公子。
看到馬的人莫不誠惶誠恐，驚慌地繞開，馬一路順風地沖到隕莫山面前。隕莫山看著迎來的馬，長發拂起，額前劉海兒向右側散開，微風從隕莫山身側散開。
隕莫山從馬身旁散開，馬卻停在那里。
許久之后，人和馬身上細密地滲出無數細線，最終碎為肉屑，崩塌下去。
此劍出自陽關，鋒利無匹，前任主人布賤，現任主人隕莫山。劍名，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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