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長安有妖氣 > 第四章 乘風見群魔
  小七和秋風背靠背站在一起,此時此刻,只有彼此能讓他們心下稍安。

  小七的拳骨碎裂,右臂上白生生的骨茬泡在血里,秋風一身的勁裝也撕了幾十道口子,淋漓鮮血沾了衣服和玲瓏的身子。

  兩個人撐到現在,其實只是咬著牙的一口氣罷了。

  有人死死盯著秋風,“不妨丟了劍,以你的姿色,在隕墨山上也能呼風喚雨,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只需要陪著我們做上幾場春宵就夠了。”

  話音一落,幾個人笑得猖獗,另一人道:“幾場春宵怎么夠,是一日幾場春宵。”

  又一人卻接著大笑反駁,“隕墨山上上下下這么多兄弟,一日幾十場才差不多吧!”

  一群人對秋風和小七極盡侮辱,一片污言穢語里,八字胡才開了口:“你們時運不濟,跟了所謂的九殿下,說起來,他本來就是鄉野入皇朝,難登大雅之堂,世上提起你們的鄉野皇子,最多說一聲是走了什么狗屎運的破落戶,茅房漆了金就想裝王府,現在走一遭隕墨山就妄想做人上人?”

  八字胡狠狠一口唾沫釘在地上,又一腳碾上去,好像要把那個勞什子九皇子踩在腳下。

  小七和秋風都感受到了對方身軀的顫抖,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于是兩個人都知道了對方的想法,那就是,哪怕今天死去,也一定會殺了這個敢羞辱殿下的人。

  “原來世人都是這么想我的。”山洞外面忽然有人聲,李塵攜著一身的血腥氣走進來,這是因為一路殺了數十只魔物。

  八字胡看了一眼李塵,馬上就猜到來人的身份。

  最近這一兩個月,他聽許多人說過這位九殿下,李懷、山下的評書先生、還有茶余飯后閑侃的百姓,果然和傳言一樣,一副詩詞都夸不出其中靈氣的好皮囊。

  他沒想到李塵來得這么快,但與此同時,想起李懷那天告訴過他的話:九皇子究竟有沒有上山并不重要,哪怕此刻他到了這里,我們一樣是要挑個機會送他去山下的,在隕墨山上,死一個皇子也不算什么難事。

  想到這兒,八字胡握緊了手里的兵器。

  其余幾個人也都提前得了李懷的授意,經歷過短暫的驚愕以后,瞥了一眼八字胡的模樣,就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

  除了緊張以外,每個人的臉上都還有更多的興奮。

  要知道,這是生來就站在圣朝頂尖處的那幾個人,世間八苦,偏偏有些人生來就不必遭受這些痛苦,他們生來不像普通人要苦苦掙扎在人世,他們生來就有別人幾輩子都享用不盡的權力和財富,憑什么?而眼前這個人,原本和他們一樣也不過泥地里摸爬滾打的貨色,卻因為認了個祖,就飛上枝頭做了鳳凰?憑什么?

  因為不滿,因為不忿,所以一想到接下來就將要殺掉這樣的人物,他們為此感到激動和自豪。

  好像這是一種為民請.愿的殺伐?所有人都主動為自己套上了一層神圣的光環。

  只有張虎口干舌燥地悄悄退在一邊,并不打算參與這一場戰斗。

  他在路上早就已經想清楚了今天的局勢,相比較這位殿下的凌銳氣勢,他們這些平日里自詡高手的隕墨山強人,像極了烏合之眾。

  八字胡注意到這一點,遠遠地瞥他一眼,道了一聲:“我們活著出去,你才能活著出去。如果我們死了,你卻出去了,那你家山外的銀子和人,一個都別想留。”

  張虎常年受山風吹拂的紫色臉龐,忽地泛了白,這是因為憤怒和恐懼,八字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得不上去,而且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下場,但他還是不得不上去。

  沖上去的一刻,張虎心里忽地又冒出那個念頭:早知道,今天就不上山了。

  八字胡并不知道那個士兵心里的想法,對他來說也不需要去管這種小人物的心思,說出那句話,只是因為看不慣張虎要置身事外的模樣。

  實際上,他對自己信心滿滿,因為哪怕李懷都不知道,他早已經晉升了彼岸境。

  他也聽說了九皇子是個修行天才,而且實力不俗,但想來那不過是世間俗人的夸大,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就算真的靠著皇家的上乘功法和資源晉了彼岸,又怎么比得上給他們這些天天刀口上舔血的人?

  他以為自己已經給了這位殿下足夠的重視,一出手就是全力,掌間明晃晃的金鉸剪直作千百道殺人的鋒銳影子,吹毛斷發開金分石的兵器須臾間要剪斷李塵的頭,只可惜它抵在了一柄劍上。

  然后,這把金鉸剪的主人驚恐地發現,對面李塵的手掌甚至沒有出現一絲顫抖,他的眉毛仍然如劍斜入山根,仿佛面前這個彼岸境在他面前和二境黃泉的那些烏合之眾沒什么區別。

  八字胡的頭飛在半空都沒能想明白,一個生來做了皇子的人,修煉這么深的境界,習出這么強的劍法神通做什么?

  劍鳴滿是殺人以后的歡快,持劍的人還是一貫地優雅從容,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怒目殺人的仙。

  一片青云飛出三點梅,李塵距這些人站得極近,所以當劍鋒切碎了他們的皮、他們的肉、他們的血管以后,一身玄色勁裝上潑了血色的墨。

  三分殺機破了煙火的一片天,這些人上一秒還在聊世上極盡骯臟的幾宗罪事,這也是臭味撲鼻的人間煙火,于是托了煙火的福,孤命劍抹出的流影極光殺了個干干凈凈。

  包括被八字胡逼著上前殺來的張虎二人。

  張虎脖子上的傷口像極了魚兒的鰓,一張一合里都是痛苦地抽搐,瞧著李塵的眼神滿是哀求。

  李塵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上前補了一劍痛快,接著古井無波地將劍歸鞘。

  說起來,今天自從見了張虎的面,這個士兵便很順從,如果不是最后他出了手,李塵并不打算殺他。但圣朝的事情本來就是如此,你要殺我,那我就得殺你,無論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從你要殺我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是只能見生死的仇敵。

  “殿下,魔物又沖上來了!”

  洞口處,小七的聲音虛弱,帶著歉意,只覺得自己終究還是給殿下帶來了麻煩,“我和秋風身上大概是被做了手腳,不管我們藏在哪兒,魔物都好像能循著味兒找過來。”

  李塵對自家的奴才笑了笑,溫暖得就像大清早起床解手卻乍然聞到街頭巷尾的一碗雞湯,他揮了揮手,示意小七和秋風躲進洞里深處。

  小七兩個人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給殿下添任何麻煩,聞言拖著身子進了山洞深處,回頭的時候,只看見李塵的背影,一身錦衣落在荒涼的山野天地,打眼得很。

  山下又有上百只魔物沖殺上來,它們兇悍,它們不懼生死,它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將視線里那個年輕人撕個粉碎。

  李塵抖了抖劍,清亮劍吟好像有渴飲鮮血的訴求,兩道劍氣飛下去,在魔物慘嚎里,清一大片空地。眼見山腳下又有魔物的影子,他解下腰間的精致酒壺,小飲一口,落劍一次,殺個血流成河,留一片紅艷艷尸橫遍野的大地。

  酒是他出了鬼蜮臨時起意,只因為出來的那一刻,他只覺這段日子的經歷如夢如幻,尤其是大長老突然間不聲不響地死去,于是在某一刻,他忽然很想嘗嘗傳說中能忘掉所有煩惱的酒的滋味兒。

  山野的燥熱還沒有退去,李塵于山崖處抬頭,隱隱約約可以見天邊兒盡頭懸著的夕陽,也不知道和隕墨山外的太陽是不是同一個,只是在狂風席卷的漫天沙礫和蒙蒙斜暉里,腳踩瀑布一樣掠過山石滴落崖間的鮮血,一切都莫名多了幾分慘烈。

  他整了整衣裳,盤膝坐在洞口,靜待山下黑壓壓的魔影,每一次提劍,都壓彎了群魔的身子,掀起一顆顆頭顱的陰影,脖頸處綻放血色的煙花,又落在山上汩汩地滑下去,好一幅仙人飛瀑圖。

  黃昏處,我乘風見群魔,群魔俱俯首。

  黃沙里,我提劍掀頭骨,鮮血作飛瀑。

  身后,侍女秋風和奴才小七看著李塵的背影,滿目的狂熱就像跳躍的炙熱煙火,“九殿下!”

  不知道是誰,朝圣般地低語。

  李塵微微瞇起眼睛瞧著遠方。

  我于山腰一隅,偏偏俯瞰人間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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