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長夜諜影 > 第二百八十七章 提前滅口
  從小魚口中得知,其母親在一年前去世了,關于父親,只知道是在上海做生意,其余的一概不知。

  原來,就在小魚出生的那年,父親就離開了家,所以小魚對自己的父親完全沒有印象。

  母親臨終前說,如果有機會去上海的程記金店找程老板,他可能知道小魚父親的住址。

  小魚也曾經動過去上海投奔父親的念頭,但一個孩子,身上又沒錢,這么長的路途根本吃不消,故而就在臨城暫時留了下來。

  也就是在這里,認識了阿六和小四兩個小伙伴,他們兩個都是孤兒,一個九歲,一個八歲。

  三個孩子相依為命,沿街乞討,竟然頑強地活了下來。

  三人當中,小魚主意最正,阿六和小四一般都是聽小魚的。

  方如今將皮夾子里的鈔票都掏出來了,大概有兩百多法幣,本想一股腦地都塞給了小魚,但一想這樣不行,最后只拿出十塊法幣。

  紀成林暗中點頭,隊長想的還挺周到,正所謂財不外露,給三個小乞丐太多的錢,沒準會害了他們。

  小魚有骨氣,推脫不肯要,小四很猶豫,只有阿六不住使眼色,示意小魚別錯過好機會。

  “我娘告訴我,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

  “你娘說的沒錯,可這不是嗟來之食,是我提前付給你們的工錢!”

  小魚的母親一定是有文化的女人,父親也不會是一般的平頭百姓。

  “工錢?”

  三個孩子齊刷刷地看向方如今,連紀成林也是不解。

  “我是干什么的,你們知道吧?”方如今笑瞇瞇地問。

  小魚搖搖頭,又點點頭。

  阿六搶道:“知道,你是抓壞人的!”

  “抓日本人的!”小四的聲音最小。

  小魚補充道:“你們是抓日本壞人的!”

  方如今滿意地點點頭:“你怎么知道的?”

  “前幾天我看到官巷口殺人了,殺的都是日本人!好像還是日本間諜。”

  不錯,連這些小乞丐都知道了,想必處決日本間諜的事情已經是滿城皆知了,而上海的特高課想必也早就得到了消息,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你們三個聽好了,我讓你們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把你們在街頭看到的奇怪的人和事告訴我,就有工錢拿。至于工錢多少,要看你們講的故事有沒有趣,怎么樣?”

  三個小乞丐面面相覷,大概是沒有想到賺錢如此容易吧。

  “就這么簡單?”

  方如今搖搖頭:“當然不是,我還有一個條件。”

  小魚一聽泄了一半的氣,果然錢不是那么好賺的,還有條件,這個條件一定很難完成。

  “這個條件就是要保密,無論跟誰都不能說是我讓你們做的。街頭上的人和事,你們只需要用眼睛看、用耳朵聽,至于嘴巴,只有在我和他面前可以用!”方如今一指紀成林,“怎么樣,能不能接受?”

  “接受!”又是阿六搶先回答。

  “接……接受……”小四緊跟著說,這可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啊,有工錢賺,以后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他們知道方如今一向出手大方的很,工錢肯定也不會少。

  兩人將目光投向了小魚,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小魚的手里,他們兩人已經習慣了。

  小魚轉轉兩只黑溜溜的大眼珠,似乎在權衡得失。

  還是這家伙是小機靈鬼,小乞丐每天走街串巷,見到的人多,經的事也多,最關鍵的是其他人對他們不會有太多的防備,絕對是搜集情報的最佳人選。

  可如果為了搜集情報,而讓他們置身于險境的話,方如今是決計不肯的,之所以讓他們保密就是為了保護他們。

  片刻,小魚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那好,咱們就這么說定了!”方如今伸出手掌做擊掌的動作。

  阿六剛要伸手,就被小四一把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油乎乎黑乎乎的,豈不是要弄臟了人家的手,忍不住尷尬一笑。

  反倒是小魚將手大大方方地伸出去跟方如今擊掌:“一言為定!”

  一個多小時左右,司機將煎好的藥帶了回來,老秦喝下藥之后繼續睡了。

  一切安排完畢,方如今也該走了,阿六和小四留下來繼續照顧老秦,小魚追著送了出去,在汽車啟動緩緩駛離之際,小魚出其不意地將一個破布袋子扔進了車窗里。

  汽車立即剎停,方如今只是隔著破布袋子里摸了一下,便直接遞了出來,一臉嚴肅:“你的東西你自己拿著!”

  “不……我是想……”

  “記住,你幫我做事,我付你工錢!咱們誰也不欠誰的!”

  小魚眼眶一熱,趕緊接了過來。

  汽車再次啟動,駛入了夜色之中。

  小魚一屁股坐到破廟大門前,從破布袋中取出一個物件,只見此物件在月光下,散發出幽幽的綠光,其形狀很像是太極里的陰陽魚中的一只,頭大而圓,尾小而長,呈彎曲狀。

  小魚并不認識,但直覺告訴他這東西很貴重,所以才想交給方如今。這個孩子從心底里是信任方如今的。

  車上,方如今道:“老紀,這三個孩子你想辦法打個招呼,讓屬地管事的照拂一下。”

  紀成林點點頭:“放心吧,等行動結束了我這就去辦。”

  即使不用方如今吩咐,他也準備這么做了。

  臨城站行動隊的人開口了,誰敢說個不字?

  “老紀,你覺得今天晚上那個財政處的副處長被殺,到底是什么情況?”

  茅站長從陸公館出來之后,首先回到了站里,方如今在值班,站長當然不會說這些事,但隨行的王韋忠將整件事都告訴了方如今,還說也許臨城調查室的人會認為這是臨城站搞的貓膩,讓大家多加小心。

  “我看不像!”紀成林直搖頭,“紅黨的人鋤奸不是這個風格,而且夜市的照明不算太差,要是沖著劉海陽去的,應該早就發現并非目標了。我倒是覺得應該是李峰的仇家才對。”

  紀成林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提前向警察局報警又是怎么回事?

  是殺手自信心強大到囂張的地步,還是另有隱情,方如今一時也參不透。

  而且,又出現了一個神秘電話,這個電話跟之前從一壺春打出去的那個電話會不會有什么關聯之處。

  一壺春門前“鷂子”被殺案,直到現在都沒有結案,一個殺手失去了蹤跡,“鷂子”從上海帶來的情報也不知所蹤,打電話向周新剛報警的人更是沒有任何的線索。

  這些讓方如今的心里總覺得跟有東西堵著似的。

  他當即決定等過了后天一早就去找周新剛問個究竟。

  為什么不是第二天,因為次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之后,他不再言語,而是閉目養神。

  就在這時,司機一個急剎車,刺耳的急剎車聲立即響起,車輪下冒起一股股藍煙,刺鼻的糊焦味充斥著馬路。

  “怎么回事?”方如今猛地睜開雙眼。

  沒等司機回答,坐在副駕駛的紀成林趕緊扭過頭來回答道:“隊長,前面有個人慌慌張張地從小巷子里躥出來了,差點撞上!”

  臨城并沒有宵禁政策,但這個時間出沒的人并不多,加上那人如此慌張,倒也有些奇怪。

  方如今側頭向那小巷子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

  紀成林說:“人怕是早就走了,估計是個偷兒!”

  “嗯,開車吧!”多事之秋,雞鳴狗盜之輩多如牛毛。

  汽車緩緩啟動,方如今依舊扭頭看著窗外——

  松鶴樓、玉清池、同福興、誠當鋪”等等,一個個的招牌飛快地向后退去……

  清晨,籠罩在臨城上方的薄霧還未散去,位于秋濤路上的玉清池浴場已經開門了,門里門外一場繁忙的景象。

  清末民初,隨著城市發展和人口的聚集,引入了鍋爐、水泵、發電機等等先進設備,產生了產供銷一體化、包堂制、女子專用浴場等等制度創新。

  特別是民國二十三年以來,國家發起“新生活運動”,號召“剪甲理發,沐浴勤加”,又撥專款支持女子浴室的興建,沐浴業得到了更大的發展。

  浴場除了可稱為浴堂外,尚可稱為茶店、理發室、館子、休息場所等等。

  一進了浴場:第一件事是喝茶,第二是休息,第三是解衣,第四還是休息,第五是入浴,第六是擦背,第七是出浴,第八是熱手巾揩身,第九依舊是休息,第十是捏腳……總之,至少要預備犧牲半天光陰。

  這種舒適而花樣繁多的享受,甚至連很多人都流連忘返。

  沐浴完畢之后,被搓澡工在大理石板上一頓按摩揉搓,然后回到躺椅上,享用冰鎮啤酒和冷餐肉,再交給修腳師傅,享受“一個又癢又痛的過程”,別提多么舒適愜意了。

  伙計蹬著梯子,將玉清池門口兩側掛著的“金雞未唱湯先暖,旭日東升客滿門”擦的一塵不染。

  江浙一帶的許多老浴客就認為,夜晚的湯水,經過一天的洗泡,已經吸足了男性的精氣,此時入浴,可以令身體虧虛的人吸補元氣。因此當地流傳的一句俗語是:“吃面要吃頭湯面,淴浴要淴末湯浴”。

  但是也有一些人早早不在乎這個,他們更看重的是今天哪個角出場,唱的又是那一段兒。

  這家澡堂子規模不小,不僅提供沐浴服務,還有戲班子演出。

  很多戲班子早上搭臺、午后或晚上演出,因此很多忠實的粉絲票友,天不亮就起來,趕場子搶位置,如果此時戲院附近恰好有澡堂子,票友們占完座就紛紛躲進池湯,一邊泡澡一邊等好戲開場。

  伙計們很忙,他們必須要在頭撥客人們趕到半個小時之前將浴室內收拾停當。

  掌柜的背著雙手指揮著伙計們充水、擦拭、整理,忽然他問道:“侯洪亮這小子躲哪兒去了?”

  一個伙計一邊麻利地擦著浴桶,一邊道:“昨晚他留在這里值夜,應該是修水管忙活了大半夜,我們幾個尋思著讓他多睡會兒,就沒去叫他,這會兒興許還在值房內睡著呢。”

  昨天確實有一段水管漏水,掌柜的臉色稍稍地緩和了下來,過了片刻,他看看時間,道:“也不早了,這么一直睡著也不像話,去把他叫起來,給你們搭把手!”

  “得嘞,我這就去。”伙計答應一聲自顧去了。

  大約一分鐘后,一陣凄慘瘆人的尖叫聲徹底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掌柜的和伙計們聞聲趕過去,就看到了剛才去叫人的的伙計倒在地上,驚恐地指著值房里,語無倫次:“血……殺……殺……”

  掌柜的來到了門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迅速撲面而來,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頓時讓他驚呆了。

  靠著北側窗口的竹床上側躺一個人,面孔朝里,全身只穿一條大褲衩,身上以及床上、地上都有一攤很醒目的暗紅色的血跡。

  掌柜的當時頭皮發麻,雙腿一軟,勉強扶住了門框這才站住。

  等他回過神來后,這才吼叫著讓伙計去報警。

  掌柜的在兩個膽子大的伙計的陪同下,走到尸體前觀看,死者就是昨夜值夜的伙計侯洪亮,此刻侯洪亮的胸前有一道深深的傷口,身體里的血都流干了。

  掌柜的一跺腳,嘴唇哆嗦個不停,道:“這可怎么辦啊,昨晚還好好的呢,怎么就被人殺了,以后咱們浴場的生意可怎么做?”

  完了,又瞪著伙計們:“都把自己的嘴管住,知道的說,不知道的別瞎說。”

  不多時,便有浴客來登門,一見浴場里死了人,膽大的擠著往前看個究竟,膽小的轉身就溜了。

  戲班子的人也來了,可還沒進門,就被浴客勸退了。

  “都回吧,今朝的堂會怕是唱不成了,滿屋子的血,怪嚇人的!”

  “真他媽的晦氣,一大早就碰見死人!

  “聽說死的伙計叫侯洪亮,昨天這小子送茶點慢了些,我還罵了他兩句,媽的,得趕緊回去給這小子燒上一炷香,別陰魂不散地纏著老子!”

  浴客們正議論著,警察一來,大部分人作鳥獸散,掌柜的和一眾伙計挨個錄口供。

  帶隊的警察看到值房里亂糟糟的模樣,咬牙切齒地罵道:“看你們干的好事,把現場都破壞了,這讓老子怎么勘驗!”

  紙包不住火,玉清池發生慘案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張鑫華的耳朵里。

  他的人剛剛查到在日諜身上發現的火柴盒出自玉清池,還沒來得及過來調查情況,就發生了伙計被殺的事。

  張鑫華當即帶人趕到,拿著幾個日諜的照片讓玉清池的掌柜、伙計一一辨認,還真有兩個伙計見過加藤三郎,不過據他們回憶,那天在一旁伺候著的正是侯洪亮。

  張鑫華暗地里咬了咬牙看著侯洪亮的尸體,長嘆一聲,喃喃自語道:“終究還是晚了,又被人搶先了一步。”

  侯洪亮只是個窮伙計,身無余財,平時蔫了吧唧的也不可能有仇人,除了日諜殺人滅口,怕是找不出第二個答案了。

  不過,日諜越是急于殺人滅口,越是說明侯洪亮掌握了他們的真實情況。

  突然,他的腦海里閃過了一個念頭,當即轉身走到前面柜臺前,抓起電話機,剛剛接通,還沒有等接線員開口,就說道:“給我接臨城站第一行動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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