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長夜諜影 >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兩道勒痕
  “人被發現的時候,房間的門是鎖著的。房間里只有一扇窗戶,但外面用鐵條焊死了,大概是為了防盜,能夠進入房間的只有這扇門,唯一的鑰匙在抽屜里,門鎖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知道你肯定會來現場,所以這里任何東西都沒有動過,包括王令朝的尸體。”

  王韋忠指著屋子里詳細地介紹著。

  方如今微微仰起頭,尸體在重力的作用下微微打著轉兒,有些詭異。

  聽著王韋忠的敘說,他圍著尸體轉了幾圈,“師兄覺得是自殺還是他殺?”

  沒等王韋忠回答,方如今忽然看到王令朝的鞋子上有泥漬,輕輕觸碰,尚未完全干透。

  “鞋上的泥我也發現了。”王韋忠說,“王令朝值完班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時間并不是很長。從站里回家,有一片背陰的低洼地帶,步行的話很容易在鞋子上沾上泥,所以這個很正常。”

  “屋子里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腳印或者可疑的痕跡,表面上看來就是王令朝畏罪自殺。”

  方如今看看他,說:“但是你心里不這么認為對不對?”

  王令朝完全可以選擇逃跑,而不是自殺,尤其是設計一個密室自殺,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尸體放下來吧,好好看看!”方如今招呼門口的行動隊員。

  這時,方如今忽然看到了掛在墻上的一根魚竿。

  “師兄,王令朝平時喜歡釣魚?”

  王韋忠搖搖頭:“不太清楚。”

  當孫教授的學生走進來的時候,四名行動隊員剛剛將尸體從房梁上放下來,平放在地面上。

  這位被孫教授十分推崇的學生叫郭華旻,也是臨城大學的教師。

  他簡單打過招呼之后,便上前查看尸體。

  方如今也湊了過去,發現尸體的手指縫中也有泥漬,應該是死者沒有洗干凈的緣故。

  王韋忠之前倒是并未注意到這個細節,皺眉道:“難道這個家伙還摔了一跤?”

  說著又去查看死者的衣物,卻并沒有發現類似的痕跡。

  方如今說:“也許是他在摔倒的一剎那用手撐住了,所以衣服上并沒有留下泥漬。”

  這時,郭華旻開口了。

  他戴著一雙白手套,手法十分的專業。

  “死者的死因是因頸部的索溝而引起的窒息,脖子邊緣有一圈黑紫色的痕跡,除了胳膊扭曲,瞳孔收縮如針孔之外,身體各部無瘀血、紫青,也沒有任何的外傷。”

  死因是窒息,這個結論幾乎沒有什么懸念,可方如今要的并不完全是這個答案。

  他立即問:“那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郭華旻指著尸體的頸部道:“死者脖頸處雖然有兩道勒痕,大小粗細也不完全相同,看上去并不像是一次自縊造成的。”

  這倒是在方如今的預料之中,死者脖頸處的兩道勒痕幾乎重疊,不細看的話幾乎看不出來。

  方如今借了雙白手套,打開抽屜,一把鑰匙靜靜地躺在一個金屬煙盒的旁邊,拿起鑰匙打量。

  王韋忠立刻說道:“沒有,鑰匙上沒有發現指紋。”

  方如今問:“是不是連死者的指紋也沒發現?”

  “是的,被處理過了!”

  方如今微微皺眉,轉而又檢查了門閂,發現門閂是被人用暴力撞擊或捶打導致的斷裂。

  “這都是兄弟們在破門而入是弄的。”王韋忠解釋說。

  桌上和地面都收拾的干干凈凈,就連抽屜里的物品也是整整齊齊,附和一個醫生的生活習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眾人靜靜地看著方如今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檢查著每一處細節。

  這時,負責檢驗指紋的人說:“致使死者死亡的,就是吊在他脖子上的繩子。但是有些奇怪,通過勘驗,只在脖頸處發現了死者一人的指紋。”

  司法部雖然在民國四年京師第一監獄試點成功后,發布試辦指紋法令,通令監獄部門開始實踐,但因經費困難與運用的問題,推廣的計劃成為泡影。

  后來,內政部警察機關先后效仿外國建立指紋制度,但采用種類每多不同,不但法警之間技術標準大不同,而且監獄之間、警察內部實踐標準亦不相通,分歧嚴重,雜亂無章。

  但不管怎么說,警察部門已經認識到了指紋對于案件偵破的重要性。

  在臨城警察局便有專門負責指紋采集和鑒定的指紋股,目前已經采集指紋兩萬五千余個。

  臨城站雖然沒有專門的指紋鑒定機構,但卻有專業技術人員,是站長從南京司法部花費了一番力氣挖來的。

  王韋忠說:“這處房間一經上鎖,就成為了密室,除非破門,不然絕對進不來。鑰匙就放在抽屜里,如果是行兇殺人,兇手出去時就沒辦法鎖門。”

  郭華旻說:“死者的尸體剛剛開始僵硬,尚有余溫,沒有出現尸斑,說明死亡時間在一個小時之內。”

  王韋忠看看手表:“我們大概是在四十分鐘前趕到的,也就是說僅僅差了二十來分鐘。”

  他有些懊悔,如果早來一步的話,說不定王令朝就不會死,甚至還能和兇手照面。

  當然了,這不能怪方如今,正是方如今抽絲剝繭,一點點地讓王令朝這個藏在臨城站的內鬼漸漸地浮出水面的。

  這時,方如今忽然開口說話了。

  “師兄,兩道勒痕已經基本上能夠判斷是他殺了。再加上剛剛指紋鑒定的結果,更加能夠說明確實有兇手存在。”

  王韋忠點點頭:“沒錯,如果是自殺案的話,犯人上吊的繩子上,怎么會只有脖頸處有指紋留下呢?”

  張繼斌并沒有聽明白,疑惑地看了過來。

  方如今找了一條繩子,套在他的脖子上,一邊比劃一邊說:“如果只有脖頸處留有指紋,說明是死者在掙扎的時候留下的。”

  “上吊自殺的話,懸梁的繩結上應該也有指紋才對!”

  張繼斌連連點頭,十分贊同方如今的說法,自己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王韋忠說:“兇手應該是戴著手套的。而且,從腳印情況來看,他可能還戴著腳套!”

  方如今凝眉沉思。

  種種跡象表明,王令朝被滅口,要么是兇手早就計劃好了的,要么就是兇手作案一貫的謹慎,從來不會在現場留下痕跡。

  他看向死者脖頸處的兩處勒痕,問郭華旻:“你剛才說沒法分辨這兩處勒痕,是怎么回事?”

  隔行如隔山,這方面他真是不太明白,還得請教專業的人。

  郭華旻蹲在尸體前,將黑框眼鏡向上推了推,說道:“縊死(吊死)與勒死都是機械性窒息的一種,屬于壓迫頸部所致的窒息類。但兩者致死的原因是有定義層面的區分的。”

  “縊死是由重力作用壓迫頸部造成窒息而導致的死亡,而勒死則是因除重力外之力量壓迫頸部造成窒息而致死亡,因此,縊溝多在舌骨與甲狀軟骨之間,而勒溝多在甲狀軟骨或其下方。”

  “你們看上面的這道索溝,就是繩子在死者脖頸間造成的痕跡,這更加符合后者的特征。但我奇怪的是,這里會有兩道傷痕,而且隱隱有重疊的跡象。”

  他繼續指著尸體上的勒痕道:“縊索造成的索溝與勒索造成的索溝,兩種的特點也是完全不同的。”

  “縊索的索溝呈非閉鎖狀,有提空現象,著力部最深,向兩側逐漸變淺,索溝的上下緣與縊溝間隆起處有出血點,這條就很像,但是跟一般的縊索造成的索溝又并不是完全相同。”

  “哪里不同?”

  “因為生前自縊的話。人活著的時候,血液是正常流動。所以自縊時,會伴有出血現象,且皮下出血量會很大。而死后懸尸,且沒有上述反應。”

  方如今指著那道索溝道:“你的意思這里皮下組織有輕微出血現象,生活反應并不明顯?”

  聽到方如今說出“生活反應”這次詞時,郭華旻明顯愣了一下。

  方如今示意他繼續說,郭華旻微微收攏心神,道:“不錯,根據我的判斷,這道索溝也不完全是死后懸尸造成的,死者被掛上去的時候應該還活著,但處于重度昏迷狀態。”

  方如今立即再去查看王令朝的兩只手,他看的很仔細,但結果跟之前一樣,都沒有發現任何的外傷,甚至連破皮都沒有。

  他想了想說:“死者處于昏迷狀態被懸在空中,但卻沒有任何的掙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死亡的。兩條索溝位置非常接近,說明兇手做事非常的細致,力求將他殺布置成自縊的樣子,而且要做到完美。但是事實終究事超出了計劃之外,再怎么精確,也不可能做到兩道索溝一模一樣,還是留下了破綻!”

  郭華旻補充說:“可以這么認為。勒索的索溝呈閉鎖環狀,深度均勻,結扣處有壓痕,勒溝多出血,顏色較深,也就是緊挨著的這一條。很有可能是死者先是被兇手勒得昏迷了……”

  方如今打斷了他的話:“等等,既然兇手要偽裝自縊現場,為什么不是把他直接勒死掛上去,而是要勒到昏迷呢?郭先生,如果在沒使用任何鎮靜藥物的情況下,死者被勒昏迷,再把他掛到房梁上,他會不會蘇醒?”

  郭華旻略一思索,道:“理論上來說,只有當被害人為兒童或處于沉睡、醉酒、昏迷而無力抵抗的情況下,才有可能被縊頸致死。但是,有些昏迷的人會在縊頸的時候蘇醒掙扎,這也屬于正常現象,主要看被害人的昏迷程度。”

  “可是,我查看了尸體的后背,并沒有發現被兇手用膝蓋頂住受害人形成的痕跡。”方如今更覺得疑惑了,一個大活人難道會心甘情愿地被人勒住脖子?

  退一步講,即便王令朝是心甘情愿赴死,可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也會掙扎反抗,從而在手指內側有勒痕。

  但是,面前的這具尸體不具備這些特征。

  忽然,他想起了王令朝在下手殺人的時候用的是注射的法子,便立即請郭華旻查看死者手腳等部位。

  這一查,真的在手臂上找到了一枚新鮮的針孔。

  如果正常的尸檢,這個針孔也不會漏掉,但之前只是粗略地進行驗尸,且重點都是在死者的頸部,并沒有太過在意手臂。

  王韋忠恍然道:“看來王令朝剛到家就被人注射了藥物導致昏迷。”

  方如今問:“為什么是剛到家?”

  “因為床下暗格里藏著的現金根本沒有動過的痕跡,而且衣物也沒有整理,家里唯一的一個皮箱還好好地放在衣柜里。”

  “原來是這樣!”

  王令朝在監區殺人之后,肯定會想到有事情敗露的一刻,所以他回到家之后第一時間應該是收拾細軟衣物跑路。

  但是,錢和衣物都沒有翻動的痕跡,說明兇手早在家里等著或者是跟著他一起回到了家。

  就在這時,智惠東氣喘吁吁地過來報告在四海賭場的發現。

  聽上去跟日本間諜之前在賭場的法子有些相似。

  方如今看看王韋忠:“師兄,這里有女人活動的痕跡嗎?”

  王韋忠搖搖頭:“王令朝是個單身漢,家里沒有任何的女性物品,我方才也讓人問過周圍的鄰居了,他們都說從沒見過任何一個女人來找王令朝。”

  方如今眉頭緊鎖,王令朝的死是典型的他殺偽造自殺案件,且又制造了一個密室。

  已經推測出了結果,但是其中的很多細節都無法解釋。

  方如今想了想,讓手下將王令朝的鄰居叫來。

  鄰居姓唐,是一名六十多歲的老頭,平日里靠捏泥人為生。

  看著眼前拘謹不安的老漢,方如今臉色變得柔和了一些,語氣溫和地問道:“唐老伯,平日里王令朝是個什么樣的人?有沒有注意到他都跟什么人來往?”

  現在的平民百姓都怕事,看到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躲得遠遠的,如果不是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哪個還會多事?

  所以,方如今要盡量消除老漢的抵觸心理。

  唐老漢看到對面的年輕人笑容和煦,便嘴唇動了動,最后終于說道:“王先生雖然不怎么愛說話,但人還是蠻厚道的。這里的鄰居知道他是醫生,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找他去看看,王先生只要在家,都會讓我們進門,耐心地給我們看病,還不收一分錢,著實是個好人啊!”

  這的確比較符合王令朝的性格,他在臨城站也是這樣的,話雖然不多,但幾乎從來不會拒絕別人的請求。

  “好人啊,王先生平時喜歡釣魚,釣上來的魚,還經常給鄰居們分著吃,大伙兒都念他的好,我這兒正想著兒子送來的螃蟹給他拿兩只過去呢,可他竟然……”

  張繼斌低聲喝道:“唐老頭,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們長官問你話呢,趕緊說。”

  方如今單手一揮,制止了張繼斌的話語,然后又開口問道:“唐老伯,你別緊張。既然王先生是大好人,那咱們肯定都想早點把他的死因搞明白,這樣才對得起他是不是?你好好想想那有沒有見過他和什么人來往呢?”

  唐老漢連連點頭:“王先生是好人啊,怎么年紀輕輕地就……唉……長官,您容老漢我再想想,行嗎?”

  “沒問題!你仔細想想,想好了立即告訴我!”

  方如今笑著說,他要利用這段時間再去看看這屋子有什么特別之處,兇手是如何將這里布置成密室的。

  正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卻聽唐老漢道:“長官,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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