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臣妻多嬌云喬蕭璟 > 第61章 要見太子

夜風吹開船房的小窗,從江面攜來陣陣涼意。

蕭璟夢中驚醒,額頭帶著微微濕著的汗意。

怎么會做那樣的夢?

云喬此刻應當已經到了京城他的私宅里,那處宅邸可都是他的親信,嬤嬤奴才還有特意挑來的侍衛,個個都是他的人,云喬就是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和旁人勾勾搭搭。

蕭璟如此想著,扶額低笑,暗道自己杞人憂天。

……

另一邊,京城私宅臥房里。

云喬闔眼睡在榻上,懷抱著長劍的陳晉,屈膝跪在榻邊,閉上眼睛,不敢多看,手隔著布帛,給她揉散腳踝的腫脹。

他動作極盡輕柔,希望僥幸能不要驚醒她。

榻上的云喬已然醒來,卻沒有動作。

她只是掀開眼簾,打量著跪在榻邊的侍衛。

這人好生奇怪,若是為色所迷,不該這樣連一眼都不敢瞧。

可若不是為圖她美色,他一個外男護衛,怎么會深夜翻進她臥房。

云喬想起這人是蕭璟的人手,心內嗤笑,滿是不屑,暗道,當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她心里如此想著,到底還是冷笑了出聲。

陳晉聽到云喬冷笑聲,手上動作微滯,片刻后,咬了咬下唇,微有些局促,到底還是低首,閉著眼睛,繼續動作。

直到將她腳踝處的崴傷,徹底揉散了,才移開自己的手。

蕭璟往日給云喬腳踝上藥,可沒有一次是規規矩矩的上藥。

以至于云喬眼里,這世間的男人都是如此,再如何溫柔憐愛,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心里的那點齷齪念頭。

可她沒想到,這做得出深夜翻窗入內的宵小行徑的侍衛,居然上了藥后,當真就收回了手。

陳晉起身,未發一言,就要離開這臥房,甚至始終閉著眼簾。

他本就是習武之人,聽聲辯位的功夫不弱,只是今夜不知為何,還是走的跌撞,失足撞在了屏風上,鬧出了動靜。

外頭守夜的婢女聽到動靜后醒來起身,立在臥房門外張望,揚聲喚了云喬聲問道:“姑娘,屋內怎么回事,奴婢怎么好似聽見有什么動靜,是招了野貓還是宅子里進了賊啊?”

陳晉聽到丫鬟的喊聲,身形僵硬,下意識掀開了眼簾看向門口處。

果然瞧見婢女的身影就映在門上。

云喬先是掃了眼門上婢女的影子,跟著就將視線,落在了那停步在屏風前頭的侍衛身上。

“你叫陳晉是吧?”她想起白日里嬤嬤喚他時喊得名字,壓低了聲音問他。

陳晉聞言側眸看向云喬,點了點頭,卻沒言語。

月光灑盡內室里,云喬能清楚的瞧見陳晉的神情。

他倒是臨危不亂,這關口都沒流露出多少驚惶模樣。

只是云喬,還是能從他僵硬的身形站姿里,窺見他的緊張。

外頭婢女聽不見內室里云喬的回應,急聲又換了句:“姑娘……姑娘,你在里頭嗎?”

云喬還是未曾應聲,反倒淡淡笑了聲,取下榻邊羅襪邊穿著,低聲道:

“陳晉,你說,我要是喊出來,讓人知曉,你夜半翻窗來輕薄你主子的女人,他能放過你嗎?”

陳晉攥緊了掌心,微微閉眸,咬緊牙關沒有言語。

他當然知曉,蕭璟絕不會放過他。

云喬是蕭璟這些年來,頭一個女人,無論蕭璟是否只是消遣,無論蕭璟心里在意與否,必然都不容旁人有分毫覬覦之心。

何況蕭璟的性子,本就霸道。

他的東西,是器物還是貓狗,是活生生的人,亦或旁的,可都容不得旁人沾染。

陳晉閉著眼睛,仍舊不曾言語。

云喬瞧著他這副姿態,笑音更是諷刺。

“你不睜眼,就以為什么事都沒有了是嗎?”

陳晉被她話音逼得,只能睜開眼簾。

他隔著月光清影,望向床榻上,松松穿著羅襪的云喬。

她生得當真漂亮,比天邊的明月還要美麗。

只是如今的她,和從前,有許多的分別。

陳晉記憶里最濃墨重彩的云喬,是十幾歲的年紀。

漂亮生動,一身的野性張揚。

打斷了藤鞭,也抽不彎身上的骨氣。

眉眼里,又帶著少女的天真爛漫。

可今日的云喬,和從前,并沒有那么相似。

她依舊漂亮,卻不再生動。

好似,一株被從泥土里拔出,斬斷了根莖,插在冰冷瓷瓶里的桃花。

乍看依舊灼灼,再望,卻如同燒盡了的煙花死灰,冰冷又滿是尖刺。

讓人只覺悲哀。

陳晉突然覺得難過,心底也不可自控的生出后悔來。

他想,如果一年多前,他能預知今日之事,能不顧旁人眼光,將云喬從沈家帶走,是不是今天的她,不會這樣渾身尖利的,枯萎在冰冷的花瓶里。

可是太晚了。

他當年沒有做到,今時今日,就只能瞧著少時牽掛惦念的小姑娘,成了眼前死寂沉沉的婦人。

陳晉低垂眼簾,不敢再看云喬,低首告罪道:“夫人恕罪,是屬下冒犯了夫人,但憑夫人責罰。”

他話音落下,云喬打量著他,心中暗暗思量。

這人是此處私宅里明面上唯一的護衛,那批從江南揚州跟著她入京的護衛,今日將她送到此地后,便都已離開。

云喬想著,眼前這個叫陳晉的護衛,應當就是蕭璟留在私宅里盯著自己的要緊人手。

他是護衛,又會武,能背著外頭的嬤嬤婢女夜半翻窗進了她的臥房,想必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瞞過嬤嬤婢女和其他奴才的視線,將她偷偷帶出去,說不定還能帶她去見一見蕭璟的主子,那位當朝太子。

云喬想到此處,只覺眼前一片光明,以為自己用不了苦熬許久,就能在蕭璟歸京前,見到那位太子,上稟御狀,求一個公道。

她微微攥緊了掌心,端詳著陳晉神色,半試探道:“你要恕罪可以,也不必受什么責罰,我只需你幫我辦件事。”

辦件事?

陳晉聞言目光微有疑惑,蹙眉問道:“夫人要我辦什么事?只要我能辦的,一定會為夫人辦到。”

他話里如此說著,心里卻想,便是明知不能辦的,只要她開口,他舍了半條命,都肯為她去辦。

此時的陳晉以為,云喬要他辦的事,也許是要他幫她逃出這座私宅。

他是了解云喬性子的,知曉云喬這樣的人,骨子里,就不可能甘心做個不明不白的外室。

也知曉,她絕非心甘情愿跟著蕭璟的。

蕭璟必定是逼迫了她的,這樣不明不白的外室身份,即便是有潑天的富貴榮華,之于云喬也是只有羞辱。

她不會喜歡的,她想逃,再正常不過。

云喬的確不甘心,也的確想逃,只是她不能貿然的逃。

她還不知道女兒的下落,她更不知道,自己一旦私逃,蕭璟會怎么對她的女兒。

會不會拿還在襁褓中的女嬰泄恨,又會不會,干脆要了女兒的性命。

他那樣可怖又殘忍的人,什么事做不出來。

云喬是萬萬不能拿奴兒的安危去賭的,為今之計,也只有想法子,見到蕭璟的主子,見到當今的太子殿下,或許才能為自己求一個公道。

聽聞那位殿下清正嚴明,必定不會縱容蕭璟這樣以權謀私的行徑。

云喬坐在軟榻上,心里一再思量,指尖來回揉搓,抿唇猶豫再三,終于開了口。

她目光緊鎖著陳晉,低聲道:“你可否偷偷將我帶出這座私宅,送進東宮,讓我見一面當今太子。”

云喬話落,陳晉平靜的神情驟然裂開,目光驚疑不定的看向云喬。

他怎么也想到,云喬開口要他干的事,并不是要他幫她逃出去,而是讓他幫她去見一面蕭璟。

陳晉目光驚疑,云喬卻以為,他是怕幫了自己,會被牽扯進來問責,話音急急的道:“你放心,你只要帶我見到太子即可,我保證,來日就是你主子知曉是我向太子告發的他,我也絕不會吐露你半分,必定不會讓你受我牽連。”

她以為陳晉是擔心被牽連,急忙向他保證。

她說必定不讓他的主子知曉,是他幫著她向太子告發主子的罪責。

可她不知道,他的主子,她要告發的人,就是當即太子啊。

陳晉連連搖頭。

此時也終于明白了云喬的心思。

怪不得她肯安安生生的聽了主子的話入京,原來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原來她是想著進京,向當今太子告御狀,和蕭璟魚死網破。

陳晉想起了主子在江南時的假身份,知曉云喬是將主子當成了太子的親信趙琦。

趙琦是兩江總督,乃是揚州知府的頂頭上司,這樣的身份,在揚州,已經夠用了。

足夠壓得沈家抬不起頭,足夠逼迫沈硯獻出妻子,足夠讓云喬被生生從一個管家夫人,變作不明不白的外室。

陳晉下意識想要告訴云喬,蕭璟的真實身份。

他啟唇正要開口,

卻在瞧見云喬漆黑眼瞳里的光亮時,突然僵住。

那雙眼睛里,是因著說著要向太子告御狀,而生出的微弱光亮。

京城重遇至今,云喬的這雙眼睛,都是死寂一般的枯水,沒有一點點光亮,只有一望無底的黯淡悲寂。

可這一刻,他在這雙,滿是死寂的眼里,瞧見了光亮。

陳晉本能的咽下了已經到喉頭的話語。

云喬已經成了一株被蕭璟拔掉根莖,養在花瓶里,一點點凋零枯萎的花。

而向太子告御狀,求一個公道的念想,便是她如同枯槁花枝般,被困在這冰冷瓷瓶中時,得到的幾滴灑在花枝上的水意。

那幾滴水珠,不足以養活她,不足以救治她,卻能延緩她枯萎的速度。

如果他此刻告訴她,蕭璟就是太子。

她心心念念的公道,她以為能掙脫桎梏囚牢的機會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她會怎么樣呢。

那雙漂亮的眼睛,會徹底死寂吧。

她會失去斗志嗎?

她會從此認命嗎?

她會甘心嗎?

還是,會生不如死。

陳晉不得而知,他也不忍心,戳破云喬這僅存的念想。

糾結良久后,閉了閉眸,終是沒有言語。

他沒有應下云喬的話,也沒有多說什么。

云喬不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疑惑的蹙緊了眉頭。

云喬不知曉陳晉今夜翻窗入內是為著什么,卻潛意識里知曉,他對自己,絕無惡意。

更不是窮兇極惡的浪蕩登徒子。

她雖然猜不到陳晉為何如此,卻本能的不怕他,反而莫名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有些親近。

說不清緣由的覺得這人很是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云喬疑惑的瞧著陳晉,突地問道:

“陳晉,我們從前,見過嗎?”

陳晉聞言猛地抬首,望向云喬的眼睛。

她的眼睛,像蘊滿了水的寶石。

他少年時大多數瞧見,里面都蓄滿了淚水。

年少時魂牽夢縈的小姑娘,后來戰場廝殺,東宮摸爬滾打,深夜夢回時,總難以自控想起這雙眼睛。

只是,他一個人惦記了這么久。

她從來都不記得他。

甚至,一點點,都沒有想起他。

她問他,他們從前見過嗎。

陳晉搖頭苦笑,終究沒有如實回答,

而是緩聲開口,騙她道:“怎么會見過呢,夫人是貴人,金尊玉貴的養大,屬下出身卑賤,哪里能見過夫人。”

他說不曾見過,可若是當真不曾見過,他怎么能說出她是金尊玉貴的養大這樣的話。

誰家金尊玉貴好生養大的女兒,會做見不得光不明不白的低賤外室。

云喬意識到陳晉話里的不對勁,卻又著實想不起,這陳晉究竟是誰,自己從前到底有沒有見過他。

外面那方才喊了云喬好些聲的婢女,久不見人回應,揚聲又換了聲云喬。

“姑娘,姑娘,你在嗎?我進來了啊……”

那婢女說著,已經伸手要推門了。

云喬聽到房門吱呀響了起來,下意識攥緊了身旁的被帛。

趕在丫鬟推門進來前,揚聲應道:“我在屋內,方才起身喝水,不小心踢到了屏風,不必進來,我馬上就又要歇下了,無需伺候。”

夜里婢女也盼著睡覺,誰愿意當值干活。

聽了云喬的話,那婢女松了口氣,應了句是后,就退了下去。

聽著婢女聲音走遠,云喬把視線重新放在陳晉身上。

此時從前認識與否,也并不是什么要緊事。

云喬當務之急,是要陳晉,幫她見到太子殿下。

她如此想著,又試探的問:“方才我與你說的事,你不肯做嗎?你放心就是,我絕不會牽連你。若是事成我不會泄露你半句,若是事敗,我自盡求死,也不會吐露出是你幫我。”

陳晉聞言看向云喬,目光無比復雜。

靜默良久后,終于在云喬耐心告罄再度追問時有了答話。

“夫人,我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不能?為何不能?怎么會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