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
早晨起床后，陳小龍就在東方家電的地盤上轉悠了一圈。
許飛夫婦已經回魔都過年，二姐夫張文松要和自己回鄉下。
這么一大攤子都交給了景向前，多少也有一些不放心。
走到公司大門那兒，看到節能燈廠保衛股長大門丁兵在查崗。
由于表現出色，丁兵已被提拔為公司保衛科長。
“陳顧問，一大早就來查崗呀。”丁兵上前招呼說。
陳小龍樂呵呵地說：“我可不是查崗，只是來看望弟兄們。”
“一樣的，都是領導關心下屬。”丁兵回答說。
陳小龍搖頭說：“丁科長，你的級別和我一樣高，不能再這樣說話了。”
“陳顧問，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是你從村子里帶出來的兵。”丁兵顯得十分執拗。
二人說話時，景向前已經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小龍，你回鄉下過年，怎么還沒有走？”
“等會兒就走，上車，陪我轉一圈再說。”
“行。”
所有車間都已經停產，大門都已經關閉。
沿途看到的人，只是三人一組的巡邏隊。
到了電機廠，梅魯生連忙迎了出來。
“梅哥，你不回家幫忙，不怕嫂子罵嗎？”
“罵什么？那么多的春節福利拿回家，都笑得合不上嘴巴了。”
轉了一圈以后，陳小龍終于放下了心。
從領導到工人，都是一派熱氣騰騰的氣象。過年以后，又會迎來一個新的生產高潮。
水果公司那邊，有芳姐和柳姐在照料，用不著操心。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與柳迎春單獨相處。
不知什么原因，只要貼近柳迎春身邊，就會變得有些心猿意馬。
嘖嘖，這是個麻煩。
上午9點，陳家大小10個人上了一輛黑牌照的面包車，朝著富水鎮開去。
一路顛簸，十點半鐘才到富水鎮。
汽車沒有直接開往老家所在的蘆葦村，而是拐進了鎮政府。
剛進大門，就看到鎮辦公室主任左飛守在空地上。
跳下車來的陳小龍，先在對方胸脯上敲了一拳。
“左哥，麻煩你啦。”
“小龍，能讓你說一聲麻煩，真的是很榮幸呀。”
“到底是辦公室主任，說起話來就是有文化。”
“在你跟前，我是小師弟。”
二人開玩笑時，張文松已經將車上物資卸了下來。
白雪提了兩包禮品過來：“左哥，帶給嫂子和孩子的禮物，不要嫌棄，更不準客氣。”
“小雪，去大城市讀書，真的是今非昔比啦。”左飛暗自吃驚白雪的氣質變化。
陳小龍微笑道：“書中自有黃金屋，肯定是有長進啦。”
“小龍，哥哥為你開心。”左飛拍打著陳小龍的肩頭說。
他已經安排了兩輛手扶拖拉機，再三囑咐一定要保證安全。
全家人分乘拖拉機，往蘆葦村開去。
兩個孩子開心得直在蹦跳，剛出鎮子就因為顛簸叫起苦來。
陳小龍和張文松將孩子抱在懷中，才算是安靜下來。
開車的師傅解釋說：“我們這兒的路，都是這個樣。”
從鎮子上到蘆葦村只有七里路，半個多小時就看到了村頭。
一個5歲上下的女孩子，帶著一個3歲大的男孩子，帶著一條大黑狗站在村口朝路上眺望。
看到拖拉機開了過來，立即叫喊了起來：“大爺爺回家了，大爺爺回家了。”
隨著他們的叫聲，一群人從家中涌了出來。
陳小龍抱著孩子從拖拉機上跳下來，攙扶著父母親下了車，又幫了妻子一把。
他給兩位師傅塞了兩包大前門香煙，師傅開心得直是道謝。
“爸爸，你的精神好呀。”陳凡快走幾步，上前扶住一個腿腳有殘疾，行走不便的白發老人胳膊。
“好，只要你們回來就好。”老人一邊開心地說話，一邊張望著：“小龍呢？快讓我看看，小龍怎么樣了？”
陳小龍快步跑了過去，攙扶著老人的另一只胳膊，連忙說道：“爺爺，我在這兒吶。”
“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吃苦頭？”老人上下撫摸著孫子的臉龐和胳膊，關心地問道。
陳小龍的眼睛有些濕潤。
這就是親情，沒有摻雜一點水分的親情。
孫媳婦和孫女帶著孩子行禮后，老人發現拖拉機上卸下許多物資，不悅地說道：“老大，你的日子不好過，干嘛這么破費？”
“爸爸，小龍已經恢復了名譽，花錢再多也是開心事。”
陳凡一邊解釋，一邊和旁邊憨笑的男人招呼說：“二弟，我一年沒回家，爸爸的腿腳不方便，讓你辛苦啦。”
“大哥，別說這樣的話。我多花一點力氣不算什么，你們在城里也不容易。”二叔陳康說。
一大家子樂呵呵地進了門。
早就接到通知的二叔一家人，提前打掃好了陳凡的老屋，床上的鋪蓋也都曬在外面。
“二弟，等這兒的路修好了，我真想搬到鄉下來生活。”陳凡說著自己的想法。
陳康臉色一變，嘴唇嚅動了幾下，沒有說得出話來。
“二弟，怎么啦？”
“大哥，三弟越來越不像話了。他盯上了你這幾間老宅，已經放出話來。要趁過年的機會，讓你把房子交給他。”
“哦，沒事。想要我的房子，讓小龍和他談就行。”
陳康盯著大哥看了兩眼。
這么惱火的事情，大哥怎么會無動于衷呢？
再看大哥家的幾個孩子，拉著自己的兒女談笑風生，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老三的人呢？”
“去丈母娘家送年禮了，估計要到傍晚才能回來。”
“哦，他給爸爸送的年禮是什么？”
“是兩包糕點和兩斤散裝白酒。”
“聽說他家做生意賺了大錢，怎么還是這么刻薄呢？”
“哼！老天爺也是不長眼睛，偏偏會讓這種人發財。聽說春節一過，鎮領導還要讓他當村主任吶。”
下午5點，天黑了下來，飄飄灑灑地下起了鵝毛大雪。
一輛手扶拖拉機“轟隆、轟隆”地從遠處沖到了門前。
不等停好，一群人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
沖進大屋后，旁若無人地拍打身上積雪，弄得屋里到處都是水。
三叔陳義一邊拍打，一邊慶幸地說：“幸好快了一步到家，要不然被大雪封在路上，那可就糟啦。”
他的說話，沒有得到相應的回答，這才注意看了一下屋里人。
好家伙！陳老大全家十口人，一個不落地都到了場。
這么多人在家中吃年夜飯，得要多大的開支！
陳義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老頭子，我把丑話說在前面。老大家來這么多人，我可不會承擔他家的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