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內。
與麟德殿上的酒肉香味不同,椒房殿內隱隱約約散發著藥汁苦味,哪怕焚了香料也沒能將這苦味蓋過去。
“咳咳——!”
蕭采儀靠坐在床頭,掩著嘴一陣劇烈咳嗽。
床邊的宮女連忙上前查看,跪坐在床邊,寬慰她:“娘娘再等會兒,湯藥馬上就好了。”
說罷,宮女又轉向寢殿內其余人,吩咐:“爐子里再加些炭,別冷著娘娘。”
“是。”其余宮女連忙去辦。
這時候,殿外的太監站在門外通稟:“娘娘,四小姐和二少夫人來了。”
“咳咳!”蕭采儀正要開口說話,剛開口喉嚨就癢,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咳完之后緩了會兒,她才嘶啞著嗓音,朝身邊宮女吩咐:“請進來。”
“是。”那宮女起身彎著腰退下。
沒多久,蕭望舒和拓跋歆跟在她身后走了進來,兩人先后朝蕭采儀行禮問安。
蕭采儀朝她們抬了抬手,“四妹,二弟媳、咳咳!你們坐遠些吧,別被我過了病氣。”
宮女搬來圓鼓凳,放在蕭望舒和拓跋歆身后。
兩人朝蕭采儀道過謝,捋順衣裙,緩緩坐下。
“我聽人說長姐染了風寒,心里放心不下,和二嫂一起過來看看。”蕭望舒開口說明來意。
蕭采儀扯開一抹笑,臉色稍微有些蒼白,說著:“有勞四妹和弟媳記掛。”
宮宴奢華迷眼,這時候還能記起她這個人,不論因何理由過來探望,她都是該承下這份情的。
“這兒有兩罐枇杷蜜膏和一罐枇杷糖,對止咳有奇效,長姐可以試試。”蕭望舒從她沉甸甸的寬袖里面掏出三個小瓷罐。
宮女上前接過,呈到蕭采儀面前。
蕭采儀見這瓷罐眸色一沉,視線掃過寢殿外,只見一道高大的黑影印在窗上。
“東西送到了,四妹的心意我已知曉。你們快些回去吧,別叫父親母親擔憂。”蕭采儀說完,或許是說得太急,她又咳嗽起來。
印在窗上的黑影動了動,似乎是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轉了回去。
見蕭采儀急著讓她們走,蕭望舒正要開口解釋時,就聽殿外喧喧嚷嚷鬧了起來。
有人喊著抓刺客,有人喊著有男人潛進了椒房殿。
一時間,椒房殿外火光通天。
無數宮人提著燈圍了過來,圍在椒房殿外議論紛紛。
看著殿內映出的好幾道人影,好奇心驅使那些人沖進去一探究竟,求生欲勒令她們停在原地。
“陛下駕到——!”
太監尖銳的呼聲響起,圍在椒房殿外的宮人推搡退避。
寢殿內,聽魏齊軒來得這么快,蕭采儀攥緊被褥,往殿外看了一眼。
這樣的速度,說是沒人在背后推動,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就在這時,蕭望舒不慌不忙地起身,安撫她一句:“長姐勿憂,你先將藥喝了,我去去就回。”
說完,她又叮囑拓跋歆在這兒好好陪著蕭采儀,隨后便走出了寢殿。
寢殿外,通亮的燈火照耀下,守在椒房殿外的男人手握刀柄,一步步走下臺階,露出頭盔下那張臉。
“末將參見陛下!”蕭平南躬身行禮。
見是蕭平南在此,魏齊軒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但依舊陰沉,問他:“蕭統領這時候在椒房殿外干什么?”
若蕭采儀當真在寢殿私會男人,當著眾多朝臣和異國使臣的面,他的臉往哪里擱!
“回稟陛下,臣女聽聞長姐染病臥榻,心中擔憂想來看看。天黑路滑又怕自己走錯了路,便請二哥將臣女送過來。”
蕭望舒走下臺階,站在蕭平南身側,福身行禮:“臣女參見陛下。”
在魏齊軒身后,蕭鴻看著他們兄妹二人,心里安定幾分,開口問他們:“方才有人叫喊刺客潛入椒房殿,皇后娘娘可還安好?”
蕭平南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一絲疑惑,反問:“若有刺客闖入椒房殿,此刻孩兒怎會如此清閑的站在這兒?”
蕭望舒也道:“禁軍守衛森嚴,怎會有刺客?孩兒就是擔憂自己走錯了路,怕被禁軍當做刺客細作抓捕起來,這才請二哥陪同。”
“殿內可還有人?”蕭鴻再次問著。
蕭望舒回答:“孩兒與二嫂一同過來看望長姐的。”
“未免刺客潛藏,還是查一查吧?”站在魏齊軒身后的一名官員開口詢問。
蕭鴻掃他一眼,“皇后尚在寢宮內養病,皇后寢宮也敢肆意搜查,尹大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當真有刺客潛入后宮?”蕭望舒的視線從四周掠過,又問,“哪宮的宮人傳出的消息,這消息可靠嗎?”
問完,還不等有人接話,蕭望舒又向蕭鴻請示:“長姐的安危重要,還是等長姐更衣出來,派宮中女官進去查看一番?”
“四妹言之有理,既然尹大人對我統領禁軍的能力如此不信任,那便請尹嬪娘娘帶著女官進去查一查吧。
“我瞧剛剛尹嬪娘娘的宮女也喊得挺大聲的,一副親眼看見刺客了的模樣。”蕭平南在旁邊接話。
三宮六院妃嬪如云,后宮的女人多如牛毛,蕭采儀一人本就疲于應付。
更別說她現在染了風寒,稍不小心便容易被人算計進去。
趁此機會,便順道替她除去一個出頭鳥吧。
蕭平南說完,還不等那尹大人和魏齊軒身邊的尹嬪說出話來,蕭望舒便直接應下——
“也好,我去請長姐和二嫂出來。”
“等等!”那尹嬪突然開口,笑容有些牽強,說著,“夜黑天高的,許是宮女太監們瞧錯了。既然沒有刺客,那就不要打攪皇后娘娘養病了。”
蕭望舒回頭看她一眼,嫣然一笑,問她:“可我剛才聽見,有人高聲喊著,有男人潛進了椒房殿。
“尹嬪娘娘,皇宮之中宮禁森嚴,這種話是能亂喊的嗎?
“我一外臣之女尚且知曉,捕風捉影者,該進慎刑司受拔舌之刑,你們這些宮中伺候陛下的人卻明知故犯,何等諷刺!”
蕭望舒說完,直接拂袖進了寢殿。
那尹嬪看著她的背影,喉嚨里像是卡著刀片,慘白著臉張了張嘴,愣是什么話也沒能說出口。
臘月的雪又飄了起來,一片一片落在眾人身上。
宮人紛紛撐起傘,給眾多朝臣以及虞國使臣擋雪。
天黑人雜,在漆黑的角落里,并沒有人注意到,陳褚和韓非魚這時才混進人群,走到陸序陽身邊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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