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起初我也當是個巧合,還派人去看了看。聽丫鬟說她果真高熱不退,我便撥了些補品下去。后來杜嬤嬤回來,說在她院里發現了用冰的痕跡。”
初夏用冰,可不就是自己找病嗎?
蕭望舒跟著她笑了笑,“穆筱筱以前在穆府后院全是眼線,或許是習慣了自己獨掌后院,第一次進相府,不知一舉一動都在母親眼皮子底下。”
穆府后院,哪有宰相府后院的水深?
“那二嫂那邊?”蕭望舒繼續詢問。
房沁兒只答:“我一個做繼母的,不好過多插手你二哥后院的事,免得平白討人嫌,還樹一些敵。
“不過你二嫂近日倒是靈光不少,趁你父親在我院子里,便將雪兒抱來給我們看。
“雪兒剛剛病愈,你父親也懂了她的意思,把你二哥叫去談了幾句。這幾日你二哥都在你二嫂那里,府上下人也不敢輕視了你二嫂。”
好說歹說也是拓跋小公主,拓跋首領最寵愛的嫡幼女,論身份自然比那穆氏要尊貴得多。
蕭鴻護著拓跋歆的態度很明顯,蕭平南都不敢忤逆,穆筱筱又能如何?
她還敢和蕭鴻爭一爭不成?
“難得見她耍點心眼。”蕭望舒苦口婆心說了那么多,可算是看到拓跋歆清醒一點了。
看了眼房沁兒,蕭望舒又道:“這左不過是二哥后院里的爭斗,小輩之間的事,母親暗地里監看一二就是了。只要不鬧大,都不用太上心,隨她們去,免得累著自己。”
其實不用她說,房沁兒也知道怎么做最有利。
但見女兒辦事越來越穩重周全,房沁兒也打心里為她高興,笑著應下:“好,都聽你的。”
……
沒過幾日,等陳褚把軍營里的事情都安排完,便和蕭望舒動身回族奔喪。
兩人輕裝簡從,只帶上了秦泰、尉遲彥和十名甲衛。
剛離京時,蕭望舒還是坐著馬車的。離京之后到了鄰郡,蕭望舒直接將馬車放到月氏鋪子里,把其中一匹拉馬車的白馬解下來,一行十四人打馬南下。
——
南下途中,蕭望舒看遍了京師城外的風景。
她見過有人一日兩餐,煮湯的米用了再用,連續幾日就用那米湯糊口;
她見過有人商量,這天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的糧食萬一旱在地里,沒辦法只能易子而食;
她見過有人生下幾個女兒,全部賣給他人做童養媳,女兒為奴為婢換來的那點錢拿來養兒子娶媳婦延續香火;
她見過有人病重請不到大夫,到寺廟里求點香灰符紙,直接泡水當藥喝;
她見過有人露宿街頭,餓得瘦骨嶙峋,每日傍晚躲躲藏藏走到朱門后院,從狗嘴里奪一塊剩肉;
她見過有人蹣跚前行,頂著花白的頭發,拄著拐杖北上,去找自己唯一的親人……
這一路見得越多,她才越能感受到,京師城是怎樣繁華安逸的存在。
城墻筑起權貴富商的世界,在這里,舞文弄墨載歌載酒,下面的喧擾和疾苦都被阻隔在千里之外。
那些苦難只存在于過往客商的口中,存在于茶樓說書人拍桌的醒木下。
甚至連京師的乞兒,每日上街曬著太陽臥趴一天,起碼都能在酒樓后面討到兩個饅頭。
運氣好些的,碰上幾位心腸好的夫人小姐,或是遇上出門發善心的富商,隨便領點銀錢,一連許多日的吃喝都不必愁。
權貴世界與百姓世界的碰撞,沖擊得如此猛烈。
仿佛京師城內是一個世界,城外又是另一個世界,跨越不過的參差險些要將這大魏割裂。
——
八天后,眾人到達陳褚養父的祖籍地,邴州。
邴州離魏國南面邊境只有一州之隔,陳褚的養父就葬在邴州客山郡偏遠縣城下的一處村莊里。
村莊里的人全都姓陳,祖上都是一家。
陳褚雖然在縣城里給他的養父母購置了宅院安置他們,但陳褚的養父死后還是葬回了這里。
“將軍大人,郡主娘娘,這邊請、這邊請。”
陳族的族老們臉上笑得堆滿了褶子,面相都有幾分相似,吊三角的眼睛里閃爍著精光。
他們帶陳褚和蕭望舒走在田埂上,往墳地方向走去。
陳褚走在蕭望舒身后,時不時提醒她一聲:“當心腳下。”
“嗯。”
蕭望舒聲音清冷,腳步緩慢平穩,步步邁著高門貴女的嚴苛禮儀,頭上步搖晃動的幅度幾不可見。
這時候,前面的幾名族老回頭說著:“族里墳地向來只有男人才能來的,女人啊都沒資格過來上香。郡主娘娘身份尊貴,我們今兒才破一回例。”
那老者說得很是勉強,似乎蕭望舒能進他們這墳地上柱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還不等蕭望舒開口,陳褚便冷聲斥他:“帶你的路!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圣上親封的滄月郡主,面見帝后尚且只行半禮,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敢讓她給那些墳上香!”
陳褚對他養父母尚且能狠下心讓郡守縣令鎮壓,每月掏十兩銀子還了那點恩情,其余一切與他無關。
養父母尚且如此,更別提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族親。
若不是為了陪蕭望舒南下,他根本就不會找這個由頭,現在過來上柱香也只是走個過場,這些人真當他特意來祭拜的?
聽到陳褚這話,那老者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僵硬,細看之下還有些扭曲。
蕭望舒眼神冰冷,直接與那老者對視,啟唇道:“我的香只敬王侯將相忠烈之士,你們老祖宗受不起。”
那老者旁邊,另一名族老捻著胡子,略帶不滿。
“不管何等身份,既嫁作陳家婦,就得老老實實守咱們陳家的規矩……”
“你不想這里再添一座新墳吧?”
蕭望舒問得直白,陳褚身后,秦泰為首的十二名錦衣衛用拇指頂開刀柄,刀已出鞘兩指,只等蕭望舒一聲令下。
那族老立刻啞巴了,半個字也不敢再往外冒。
蕭望舒很清楚,這種人,但凡退讓半步,他就能蹬鼻子上臉。
“陳將軍,你好說歹說也是我陳家收養的子孫,名字還在陳氏族譜上,你怎能放任你媳婦在老祖宗面前如此放肆!”
最先那老者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開始讓陳褚管教蕭望舒。
在他的認知范圍里,不管女人有什么能耐,多高的身份,嫁給男人了都得聽男人的,任由他們指點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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