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現場只剩下那名男子幾欲暈厥的痛哭哀嚎和周圍百姓的唏噓。
他們說話沒有避著人,三山村被地動吞噬的消息讓周圍百姓聽了去,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開。
“王爺,我們還是派人去看看吧。”沉默良久,傅縣令沉痛的開口道。
他自然明白那些村民已無救出的可能,此刻派人去也是浪費人力,可明面上,該做的還是要做一下,免得落人口舌。
齊王微昂起頭閉上雙眼,好一會兒才睜眼沉聲道:“傅縣令,派十人前去看看,那些村民……有無救出的可能。”
只派十人,顯然也是不抱任何希望,例行公事而已。
傅縣令難過的低嘆一聲,“是,王爺。”
“不夠。王……王爺,大人,求求……求求你們多派些人,救救我們三山村的村民吧。”
男子明白了齊王放棄他們三山村村民的意思,也明白救人的機會渺茫,只是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拼命的磕頭請求,很快額頭又添新傷。
“王爺,大人,求求你們……救救我們三山村的村民吧!二百多口人,不能……不能就這樣放棄了啊!嗚嗚嗚……
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
齊王喉頭酸澀。
如果能救,他哪里會輕易放棄?
前朝歷史上,也曾發生過整個村子被地動所吞噬,根本無能為力。
面對能把整個村子吞噬覆滅的地動,他們人類的力量何其渺小!
就算能把地面翻過來,不知要歷經多少個日月交替,挖出來的,也不過是一具具枯骨。
到頭來,也不過是浪費時間和勞力而已。
而現在,他們沒有時間和勞力去浪費。
掩下心里的難過,齊王低頭看向不斷磕頭懇求的男人,堅硬的地面已經被他額頭的鮮血染紅了一小塊。
撐在地上的雙手十指早已挖爛,混著泥土,血肉模糊,他卻渾然不覺。
齊王默默嘆息一聲,和身邊的人吩咐道:“帶他去治傷吧。”
說罷抬步便要離開。
“王爺……”
男子神情急切,連忙跪爬幾步伸手想要抓住齊王的衣角再次懇求。
指尖堪堪觸碰到衣袖一角,五指急切收攏,卻是落了空。
“王爺!王爺!”
男子悲痛大喊,欲起身追去,腿上傳來的劇痛讓他跌回地上,又有衙役上前將他按住。
于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齊王走遠,一股又悲又痛又恨的情緒頓時侵襲心房。
“大兄弟,節哀順變!”一衙役嘆息著輕拍了下男子的肩膀,這才和同伴將他扶起去就醫。
希望被滅,男子頹然的任由兩個衙役又拖又扶。
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急切的抓著左邊扶著他的衙役,“差大哥,求……求求你們帶我去大順齋。
我兒子……我兒子王大福在那兒當小二哥。
大福,我的大福,我還有大福。
對,我還有兒子,大福,大福……
差大哥,求求你們帶我去大順齋。”
男子的臉上燃起一絲希望,緊緊的抓著衙役的手,希望他們能帶自己去找兒子,嘴里不斷的念叨著兒子的名字。
“大順齋,王大福。”
右邊扶著他的衙役只覺非常熟悉,低喃一聲,剎那間想起了什么。
大順齋所在的那片區域他們衙門早已搜救過。
當時還是他和幾位同伴一起負責搜救挖掘的大順齋。
地動來臨時,正值飯點,不少人在大順齋用晚飯,所以有不少人沒及時跑出來被壓被困。
令他記憶猶新的是,其中一個穿著大順齋伙計服飾的小二哥,估摸才十五六歲。
為了護住一個四五歲的小顧客,腦袋被砸下來的房梁給砸扁了,死狀凄慘,而他懷里護著的小男孩完好無損,只是受了驚嚇。
聽得大順齋幸存的其他人說,那小二哥好像就是叫王大福,為人勤快又機靈,死了可惜。
只是他的尸首一直無人來領,便被一把火給燒了。
“差大哥,你知道我家大福?”
聽到呢喃,那男子又一把緊緊抓住右邊扶著他的衙役。
“我家大福他在哪里?他沒事吧?快帶我去見他。”
說著,男子的聲音變得低落和顫抖,只因他看到了衙役臉上的同情,心里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大福,他的大福,不會也……
“大兄弟,節哀順變!大順齋有個十五六歲的小二被砸扁了腦袋。
聽大順齋的其他伙計說,他叫王大福,很有可能就是你兒子……”
“不,不可能。我家大福一定還好好的。”
男子瘋狂的搖著頭打斷衙役的話,他不肯相信。
松開衙役的手,拖著殘腿和一身的悲痛往大順齋的方向緩慢卻急切的挪動。
他不信。
他的大福是有福之人,不可能會那么倒霉。
差大哥沒見過他家大福,肯定是認錯人了。
死的那個,只是和大福同名同姓而已。
一定是這樣的!
“大兄弟,節哀順變!先去治傷吧。再拖下去,你這腿很可能就廢了。”
“走開!別攔我!我要去找我兒子!”
男子顫抖著一把推開伸手想扶他的衙役,身體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單靠自己,他已經站不起來,掙扎了兩下只能放棄,匍匐的往大順齋的方向爬去。
兩個衙役看看在地上執拗爬行的男子,又相互對視一眼,皆嘆了口氣,上前欲將男子扶起,卻遭到他的強烈反對。
“我不去治傷,我要去找我兒子。你們別管我,我要去找我兒子。
大福,大福,爹來找你了,你在哪里啊?
大福!”
男子渾身抗拒,比過年的豬還難按。
無奈,方才告知他王大福死訊的衙役只好答應帶他去找大順齋的掌柜。
男子這才停止掙扎,安靜的任由他們攙扶。
心,卻越來越不安。
他害怕衙役說的是真的,害怕支撐他活下去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大哥,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怎么百姓唏噓一片?還有人哭得那么凄慘?”
齊王才回到營帳外,陳明月便迎了出來啞著嗓子問道。
她聽到了方才外面不遠處的吵鬧,只是聽不真切,見齊王回來,便隨口一問。
心里想的卻是也不知司徒南瑾被她傷得怎么樣了,對方會怎樣找她算賬。
正想開口問問齊王司徒南瑾那邊的情況,卻聽齊王沉痛道:“三山村被地動吞噬了,二百多口人被埋地下,無生還可能。”
“什么?”
此話一出,驚得陳明月瞬間將司徒南瑾的事拋擲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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