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博巒的背影消失在園林門口,沈松白這才轉頭望向不遠處的樹下。
夏博商陡然從樹后現身,步伐沉重。
涼亭里,兩人相對而坐。
“試探過了,博巒還像小時候一樣正直坦蕩。”
“如此我便可放心了,沒教壞他,到了九泉之下雙親怪罪.....也只怪我一人。”夏博商紅著眼眶點頭。
沈松白伸手給人打扇,笑容絕美:“希望我與你的命,能換來南州百姓安穩。”
“松白,我對不住你。”夏博商嗓音發顫,“都是我的錯,當初若不是我下令發兵伐梅.....”
沈松白搖搖頭:“百姓對梅氏‘假送’賑災銀一事耿耿于懷,那時你若不發兵根本平息不了怨氣,南州必將大亂。”
再加上當時州內餓殍遍地,這是由海災帶來的絕境,進退兩難。
任憑誰坐在夏博商的位置上,那時候除了發兵也沒有旁的辦法。
“.....我這個主君當的不好,愧對族親,我該死,可我一人該死,卻要連累你和博巒也染上惡名.....”夏博商哽咽埋頭,神情癲狂。
沈松白起身坐近了些,抱著心愛之人的胳膊把頭靠在他肩上。
就像這一年里安撫過無數次那樣,嗓音很輕——
“我愿意啊,上天入地我都陪著你,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主君,沒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
犯下彌天大錯無法回頭更沒法兒補救,那就只有一條路可選。
以死謝罪。
沈松白跟夏博商沒想過要活下去,更明白血債要以血來償。
但是身為嶺南主君,他們勢必死也要保護百姓和將士。
所以,該怎么做才能叫太子痛快出了這口惡氣,放過州內百姓和嶺南兵將.....
他們兩人已經做好了準備,慷慨赴死。
這也是能讓他們徹底放下負擔的,最好的結局。
“等我們兩個死了,兵將們也畏懼遼渭勢力不敢再吵著要戰,到時候博巒就能‘無奈’開城投降,州內也不會有人罵他是軟骨頭,這樣你就能放心了。”
沈松白一生獻計無數,這最后一計勢必能周全圓滿。
夏博商把他緊緊擁在懷里,世人萬千,唯有懷中人是天地間最懂他的!
“今生得你相伴,不枉我來人間走一遭,無憾了。”
“待會兒你就領兵走了?”沈松白平日里一貫云淡風輕,但此刻攥著對方袖子的指尖,顫的厲害。
夏博商極其不舍的吻過懷中人發間,低聲應:“嗯。”
“.....那你先走,我隨后就到,你記得走慢些....路上等等我。”沈松白大顆大顆的眼淚往兩人交握的手上砸。
“松白,松白.....”
此生的最后一個擁抱,誰都舍不得先放手。
————————
明明是夏日正午卻不見陽光,陰沉沉的像是誰在天空潑了一團墨。
黑云壓境,似是要下雨了。
梅淮安他們的馬車在路上走走停停,六天后終于到了西洲城外,距離城門口只剩下不到兩個時辰的路程。
午飯時間到!
兵將們找了處還算平坦的山林停下休整,趁雨還沒落下來,快速生火填飽肚子。
梅淮安坐在敞著門簾透風的馬車里,身前矮桌上擺著簡單飯菜,雖然種類不多但都是新鮮蔬菜。
賀蘭鴉盤腿坐在桌子另一邊,正看著手里的左陣來信。
梅淮安面前的飯還剩半碗,窩在馬車里不怎么活動,餓的慢。
他手里隨意夾著菜,抬頭問對面的人:“怎么樣,賀絳的傷好些了嗎?”
賀蘭鴉看著信紙點點頭:“嗯,無大礙,送去的藥材和醫師他們都接到了,現在正往南溪郡趕去。”
“....那裴不知呢?”
“裴七正與他們一路同行。”
“......”
賀蘭鴉把信紙收起來,抬眼看人:“怎么,怕你的‘好朋友’被裴七識破假死,不能活著來見你了?”
“哎,過分了啊,你這不是咒人嘛。”梅淮安自知理虧的干笑兩聲,頓了頓才問,“裴不知不會對他怎么樣吧?”
那日收到賀絳他們的書信,說是龍城被水淹沒,傷兵們的傷勢泡了臟水愈發嚴重,藥材和醫師都極為緊缺。
在這種狀況下,宋祈樂主動提出要往左陣去!
畢竟眼下中陣已經沒有什么戰事了,只待攻進西州城就能擒住老燕王。
他跟在梅淮安身邊閑著也是閑著,自然要往戰事更密集的地方去,治病救人。
梅淮安沒有阻攔宋祈樂,畢竟對方心里有他自己的志向,叮囑著注意安全好生把人送走了。
可是剛把人送走,賀蘭鴉這老狐貍就笑的很詭異。
梅淮安心底警鈴大振,幾番追問之下才知道——
裴不知已經跟賀絳他們匯合了。
這就等于是,宋祈樂一到賀絳陣營里肯定會跟裴不知撞見,羊入虎口!
梅淮安急著要叫人去把宋祈樂追回來,但賀蘭鴉攔著他,不讓他再插手人家兩個人的事。
還說——
“你又怎知宋祈樂不想看見裴七?”
“......”
梅淮安當時就沒話說了。
畢竟這段時間,他經常看到宋祈樂忙碌過后一個人坐在那兒發呆。
發呆的時候是在想誰?自然不必言說。
他就只能怪賀蘭鴉向著裴不知,把人埋怨好一頓。
賀蘭鴉便抱著他道歉勸哄,最后說:“就當是看在我的份兒上,救裴七一命吧。”
梅淮安這才知道,裴不知為了找宋祈樂的尸體竟能沿江千里,瘋了似的!
于是就更沒話說了。
雖然心底萬分不想承認,但.....這世上最看重宋祈樂的人,興許還真就是裴不知。
他還是看裴不知不怎么順眼,認為宋祈樂完全能找到更好的,但架不住宋祈樂喜歡啊。
最后只能說服自己,畢竟是兩情相悅又糾纏這么多年。
他想著,如果那兩人再見面能好好聊聊,說不定會有個不錯的結局?
但此刻聽賀蘭鴉這么一說,又擔憂起來——
“....裴不知不會對他怎么樣吧?假死很難原諒嗎?”
賀蘭鴉靜默一瞬,他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如果將來有一天,我以假死從你身邊離開,再捉到我的時候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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