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緊閉著眼睛，不過面色看著恢復了一些。
“寶寶怎么樣？”
“已經脫離了危險，剛才用熱水泡了，這會溫度慢慢恢復，輸點營養液再吸點氧就好了。”
“那就好。”
男孩帶著姑姑進來看妹妹。
他看到牧朵，一喜。
“姐姐，你出來了，我爸媽和爺爺奶奶是不是也出來了？”
“我去看他們。”
他說完就要往外奔。
牧朵僵硬的身體終于快了一步。
她一把抓住男孩的胳膊。
“等等……”
“姐姐！”
“軍軍，你先別急，要是救出來，他們也會上這里來，囡囡沒事了，我就去下邊看看。”
軍軍姑姑的似乎看出了什么，讓軍軍在這待著。
牧朵喉嚨就像被一只大手掐著，說不出話來。
眼淚倒是比聲音快了一步。
“軍軍，對不起，對不起！”
“……我無能，救不了你的媽媽。”
要是她知道怎么處理，那指不定在那一刻會挽救軍軍媽媽的命。
但是她無能。
她要是多學一點，多勤奮點，也不至于束手無策。
她行什么行，逞什么能？
軍軍媽媽看著也就三十幾歲，多么年輕啊！
就這樣沒了。
教授說，每個醫生都是天使，也是惡魔。
救的生命無數，但是手上死去的人也不少。
她當時就覺得，盡力后，生命離去也沒辦法。
可當真正的生命在她束手無策下，眼睜睜看著離開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滾燙的烙鐵印在心上一樣。
很難過，那種無力感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軍軍搖著頭，把眼淚都搖飛了。
“我媽媽……我媽媽她不會有事的。”
“她不會有事的。”
軍軍哭喊著跑出了帳篷。
牧朵無聲的落著淚。
高偉國理解牧朵。
他走過來，拍拍牧朵的肩膀。
“不怪你，在這么惡劣的天氣和環境中生存下來都是命大。”
牧朵抹了一把眼淚，正在恢復的體溫讓她臉脹的通紅。
“要是我懂得多一點，搶救及時一些，不耽誤那幾分鐘，指不定她就活下來了。”
高偉國見牧朵自責不已，他嘆口氣道：
“人離世的原因現在還沒出來，要是還有其他疾病，那在這樣的情況下，堅持不了多久的。”
“或許，在你抱走孩子的那一刻，她已經……”
“又或許在之前她就不行了。”
牧朵仔細回想著，好像自從她進去后，軍軍媽媽就沒有過任何反應。
她只以為還有一口氣吊著。
她只顧著挖人根本就沒時間查看。
高偉國把牧朵拉到火爐旁，把水杯給她。
“朵朵，干這行，必須得把生死看淡，我也遇到過，我手中第一個離世的病人，是在手術床上沒的。”
“當時，我也一度懷疑我的學術不精，后來，我的老師就告訴我，醫生不是萬能的，而病因卻錯綜復雜，只要傾盡所能，那心里就會少些遺憾。”
“醫學深奧，之所以我們一直不斷的學習，就是因為不想讓遺憾增多。”
“至于無能為力，這是正常的，我現在的職稱你也知道，就連我都有發現不了病變的可能，有時我都會認為自己誤診了，何況是你。”
省城的醫療條件已經可以了，但是肉眼涉及的東西真的有限。
醫生要專業的時候，何嘗不是還要經驗。
“我們不是神仙，盡力就好。”
“醫生，醫生！”
這時，外邊傳來疾呼聲。
牧朵抬頭望去，就見救援隊抬著人進來。
高偉國急忙奔過去。
牧朵也沒時間琢磨高偉國的話，抹掉眼淚，連水都沒顧得上喝就站起來去幫忙。
被抬進來的是孩子爸爸。
外邊軍軍的悲痛的哭聲很大。
他媽媽應該被抬上來了。
牧朵沒時間出去看一眼，盡快讓自己恢復狀態就加入了救援。
因為又有人抬了進來。
救援整整進行了一天，大家都沒有時間停歇，吃喝都是在原地匆匆解決。
就吃一些商家送來的救援物資，比如饃片餅干之類的。
牧騰也來了，他組織了不少人，送了三拖拉機的東西。
有吃的喝的用的。
最后，牧騰也留下來幫忙。
可就是這樣，到晚上，還有一家人沒有找到。
根據房子的位置找了，但是根本連一個人也沒見到。
有可能是被土沖走了，埋到了下方。
八點左右起了風，寒風凜冽，臉被風吹到如刀割一般。
但是救援隊沒有停歇。
還有更不好的消息，山體二次滑坡了。
救援被迫停止。
所有人都撤到了安全地帶。
白天臨時搭了三個帳篷。
兩個是用來休息。
另一個專門用來放置遺體的。
到目前為止已經遇難了五人，放遺體的帳篷里哭聲震天。
悲痛聲伴隨著寒風吹進耳里，心沉甸甸的。
沒有人例外。
牧騰在臨天黑的時候回去了。
左斌讓牧朵跟著牧騰回去，牧朵不聽。
有傷員病情不穩定，當時就被拉去醫院了，陪同的就有醫生和護士。
所以，這里的醫護人員根本就不夠。
留下來的傷員還會有各種突發狀況，她能幫多少是多少。
從山體二次滑坡后，左斌回來了。
他先看了傷員，都沒時間和牧朵說話，就去開會了。
一直到十一點。
哭聲小了，救援人員吃了點滾燙的飯食后，就疲憊的休息了。
左斌讓把捐助的那些毯子被子之類的都拿出來，幾個人一塊，大家湊活著蓋點。
又叮囑把爐火加旺。
做完這些，他才進了病房。
傷員也都睡了。
醫生護士在抬進來的樹干上坐著，相互挨著就睡著了。
唯獨牧朵一個人坐在火爐邊，手里拿著樹枝在土地上劃著。
她的頭上和衣服上的土還沒處理。
柔順的頭發都亂糟糟的，看起來既狼狽又疲憊。
左斌看了一眼后出去了。
沒一下又轉回來，手里多了一個白瓷缸子和方便面，還有一個面包。
火爐上有茶壺，此時正咕嘟嘟的冒著。
左斌給牧朵泡了方便面，又倒了一杯水。
“累嗎？”
他怕吵到其他人，壓著聲音。
牧朵看向左斌，輕輕的搖了搖頭。
“什么時候能救人？”
“估計得幾個小時，上邊做的防滑措施已經被沖塌了，還有危險，得等穩定下來。”
左斌拿出手帕，把水杯里的水倒在手帕上，輕輕的為牧朵擦拭著臉頰。
牧朵靜靜的看著左斌，想起左斌白天說的話，她推開左斌的手。
“左斌，我是不是很差勁？差勁到需要你無微不至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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