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紹輝和女孩在一塊本就話少，前邊送朱倩倩回來時，一路也只有朱倩倩在那自言自語，被逼急了，他才嗯啊一句。
尤其是剛才碰到胡芯兒后，他就像談對象被家長抓住的孩子，一時手足無措，哪還會和朱倩倩再說什么，說了一句我走了后，扭頭就走，別說回頭了，步子都跨的非常大，好像后邊有狼追似的。
朱倩倩望著他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收回伸在半空的手，無奈的笑了起來。
“他還不會是個感情低能兒吧，該不會有情感障礙吧？”
還以為他送自己回來是開竅了，看來還是一竅不通。
看來送她回來僅僅是因為道德綁架后的責任吧。
不知道他是不是還送過其他女孩子回家？
“倩倩，你站門口做什么？我還說你怎么還沒回來，打算去巷子口接接你。”
身后，外公的聲音伴著吱呀的大門響起。
朱倩倩收起惆悵，轉身就是一個燦爛的笑容，“外公，我剛要進去呢，這路不好走，燈又暗，你可別跑出去接我，磕碰一下就麻煩了。”
朱倩倩上前扶著外公往大門里走，走進去后，她把大門關上，這才接著扶住外公的胳膊。
“多少年的老路了，閉上眼都知道哪有坑，還能磕碰到？也就是那些年輕人，受不了一點坎坷，覺得難走。”
蘇永輝嘆口氣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總不能不活吧，連這點苦都吃不了的人，能干成什么大事。”
朱倩倩豎起大拇指拍馬屁，“外公說的對，他們不成氣候還怪路，要是自己出息點，把出路解決了不就完了嗎？”
“瞧瞧，連我孫女都懂的道理，那些人就是不懂啊！”
“聽說上邊批下來了修路錢，就是不知道那些黑心蟲能不能干點積德的事。”
朱倩倩聽不懂外公的話，就安慰他，“您老也別急，咱們出門下坡就是車站，車站都在建設了，這上邊也少不了，這可是城市的形象。”
“我外婆睡了嗎？”
“她啊睡得早，睡到半夜又睡不著了，起來翻箱倒柜，這些年我都習慣了。”
朱倩倩看到外公無奈的表情，沒同情心的大笑，想到外婆睡了，連忙把嘴捂住，繼續笑。
“對了，外公，我剛才在門口碰到你新收的小徒弟和他媽媽了，他天賦怎么樣？”
“你們認識？”
朱倩倩把外公扶的坐在搖椅上，給他倒了一杯清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喝掉。
“嗯，那孩子的哥哥和我是同學。”
“那孩子還不錯，觀棋識人，那么小的年紀，不驕不躁，步步為營，比起同齡人更心思縝密，他只是缺了經驗和技術，以后若想在這方面發展，努力一把倒是也可以。”
“能被你夸，那肯定不錯。”
朱倩倩眼波一轉，問道：“外公，牧晨軒一個假期都會來嗎？”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這里是放羊的，我還要賺錢呢，連著幾天教會，我接著賺下一份學費。”
“嘖嘖嘖，一個大師開口錢，閉口學費的，世俗。”
朱倩倩端起茶幾上的綠豆糕，窩在涼椅里，大口的吃起來。
蘇永輝躺在搖椅里搖著他的扇子，聞言，停下椅子和扇子，耷拉的眼皮下邊一雙渾濁卻充滿智慧的小眼睛里透著幾分揶揄。
“不錯，我孫女都知道清高了，那綠豆糕甜不甜？”
“甜！”朱倩倩不疑有他，脆生生的應著
“膩不膩？”
“不膩，恰到好處的甜，口齒間也有綠豆糕淡淡的清爽味，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綠豆糕了，夏天吃，還降火，一級棒！”
蘇永輝輕哼了一聲。
“那甜而不膩，口齒留香，還能降火降燥的綠豆糕就是用你不屑的學費買的，還是百年老字號尚品軒糕點鋪買的，你可是從小吃到大。”
看到外孫女僵住，蘇永輝笑了笑，搖椅遂又輕輕擺動起來。
朱倩倩手里還有一半綠豆糕，被外公的話語一堵，她先是一愣，隨后就都塞進嘴里，說啥也不能虧了吃的。
“我剛才話沒說完，我就是那個俗人，就愛錢。”
“為了向外公證明我說的是真話，打今起，我決定放棄去看演唱會，就在家待著，做世俗外公的世俗孫女，給你打下手賺錢。”
“你沒零花錢了？”
朱倩倩頓了一下，快速點頭，“還是外公懂我，不過我不能白要錢，我要用同等的勞動力來換。”
“那好，明天起來把園子的草鋤一下，柿子架也快倒了，重新栽。”蘇永輝也不和外孫女客氣。
“得令！”
……
朱倩倩外公家住的比較偏，隨著城市規模性的發展建設，這里逐漸成了一個城中村。
有了新城的比對，這里不好的出路和一成不變的落后生活方式使很多年輕人都搬離了這里。
因此，白天就不怎么喧鬧的地方，一到晚上就更安靜了。
胡紹輝人高腿長，走起路也快，很快就追上了胡芯兒母子。
順著風，胡芯兒的話一字不落的傳進他的耳里。
被人時刻惦記著，關心著，胡紹輝眼眶發酸。
他是一個幸運兒，小時候親眼目睹父母離他而去，他內心的恐懼無助超過了悲傷，這些絕望的詞匯伴著他漂泊一個又一個的春夏秋冬。
到了春天，春寒料峭，地里沒有莊稼，也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誰家也沒有多余的糧食，他為了活下去，甚至去林子尋鳥糞充饑。
他又開始盼夏天，因為夏天的地里有很多能吃的東西，他就像一只老鼠，田地成了他最喜歡去的地方。
但是夏天的炎熱也是他身體扛不住的，中暑后的窒息感，多年后他都清楚的記得，每當那個時候，他就盼著秋天，這樣的話，天氣涼了，他指不定又能多挨段時間。
可到了秋天，寒風瑟瑟，沒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他甚至和小狗擠過一個窩，還睡過牛棚、羊圈，甚至是別人家的門簾下。
冬天，衣不蔽體的他，經常趁著老板不在意，鉆進他們倉庫，找一個能把自己藏起來不被人發現的黑暗角落，每晚都是這樣。
時間久了，饑寒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習慣到麻木，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活下去。
也是他命硬，即使這樣，他還是沒死。
或許是老天爺都開始可憐他了，終于給他送來一個神仙娘娘，一個把他從地獄中拉出來的仙女。
她很美，很溫柔，輕聲說話，甜甜笑容，還給他吃自從生下都沒吃過的正兒八經的飯菜。
那些飯好吃到讓他覺得吃完那頓，死了也行。
可，他不僅沒有死，還過上了做夢都不敢想的日子，有了屬于自己的好看衣服，還有了自己的被子和枕頭，甚至一天能吃三頓飯。
但是他更害怕了，他怕這些一下就沒了。
所以他努力的討好給他吃飯的人。
可那些人不讓他干活，他很害怕，一直想著是不是要把他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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