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顆人頭。
饒是君扶月這兩年來,也因著各種各樣原因見過些許血腥場景。
但這么直觀看到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也是嚇了一跳。
趁著人多混進來,同樣躲在某處的秦歸雀。
見此皺了皺眉,又瞥了眼魏南曜等人。
這群人沒有一點眼力見,就不能把人頭打出去,讓其飛遠些。
怪只怪他如今“重傷在床”。
早知那日就不演得那么過了。
人頭雖已毀得看不清容貌,但眾人都心知肚明這是沈念楊。
魏南曜先開口道:“沈家主,覺得接下來要如何做?”
沈念楊死了。
那里頭的死侍要如何處置。
沈贏舟還未開口,就有些同樣趕到此處的人物說話。
“當然是殺了啊!這些都是瘋犬,不殺留著危害百姓嗎?!”
“院主,我附議,這些死侍不能留。”
“不若直接火攻,內里已經著了火,里外夾擊,一舉殲滅。”
……
于眾人來看,里頭都不是活人。
畢竟在海運司的記錄上,涅槃島的死侍就屬于物品范疇。
君扶月揚聲道:“我倒是好奇,這些死侍因何會殺了沈三爺,他們當真是瘋了嗎?”
“無論因何,死奴弒主都是大逆不道的行為!理應處死!”
“我等不是奴。”忽地,院里傳來聲音。
隨后,陳嘯的身影站在了墻頭。
驚得一眾人紛紛后退。
會武的人,則向前進,戒備地盯著陳嘯的身影。
君扶月是來湊熱鬧的,因此只好整以暇得在后頭看著。
她也沒想到陳嘯會出來說話,她以為陳嘯這會應該帶著一些死侍退走。
這會見到陳嘯,心中暗道不好。
情況怕是要不可控了。
因此皺緊眉頭。
沈贏舟作為沈家的家主,自然得站出來。
他看著陳嘯,緩緩道:“你恢復了意識?”
他的身側。
一直被此事震驚出神的沈素衣,也難以自信得看著陳嘯。
她記得這個死侍。
算是資質很好的一個死侍了,一服下藥,就成了甲級傀儡,其內力也暴漲到了之前的三倍。
并且陳嘯成死侍后,學習武功的速度也極快。
算是沈念楊身邊得用的死侍了。
但現在,雖然陳嘯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沈素衣只從陳嘯說話的語氣里,就能感覺到,陳嘯已經擁有了自主意識。
她心跳得飛快。
為何會出現這樣的事。
陳嘯的目光落在沈贏舟身上,淡淡道:“不是我恢復了意識,而是我們所有人,都是人,都存在人的意識。”
他平靜得說出這樣的話,將場子都鎮得安靜下來。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
閣樓的梁塌了,火光沖天。
與此同時,郡守府、海運司、各大主事、以及其他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也都抵達了沈家。
今日是扶水郡的大事,城在喧囂,各方也不曾入睡,因此如今倒是齊聚一堂,皆都看著墻頭上的陳嘯。
有人擰眉道:“還不放箭將其射殺,準備救火,猶猶豫豫做什么?!”
君扶月:“我想聽聽,這位兄弟、這個人,想說什么。”
沈家這片后山,本就該毀去,況且皆是荒石,燒毀得也只是這依山而建的亭臺樓閣。
有這圍院子的頂級院墻在,燒不到外頭來。
估摸著這陳嘯,也是拖延時間,讓其余的死侍借地牢離開。
江紹白亦是揚聲,“本將軍亦想聽聽。”
郡主和將軍都這般說了,其余諸人也只能閉嘴。
陳嘯看了眼君扶月的方向,又收回視線,“多謝。”
他的身后是一整片的紅。
地牢入口,另一死侍拉了拉秋心,“公主,我們走吧。”
秋心回頭看了眼陳嘯的背影,“你們先走,我再等等。”
陳嘯沒有回頭。
他道:“我來自星辰之海,諸位應當是不曾聽過這個地方,甚至諸位知悉的海輿圖上,也沒有這個地方……
星辰之海是我的家鄉,那里有我的國土翡翠國。
翡翠國很小,只同你們這座城池一般大。
但于翡翠國的每個國民來說,翡翠國都是最大的地方,是上天恩賜我們的住所。”
陳嘯似乎是想笑,但或許是內心的千瘡百孔,或許是麻木習慣了,他沒能扯動唇角。
就如秋心一般,她沒有大哭大叫,也沒有崩潰絕望,只剩下麻木的平靜。
陳嘯:“我是翡翠國的將軍,承襲了國的榮譽,大家喚我翡翠將軍。我最大的敵人,是海獸族,海獸族住在距離翡翠國不遠處的一座島嶼上,全族共五百人,他們能呼喚海獸,對我們發起襲擊,搶奪我們的食物,欺負我們的國民,
我十二歲就獨自殺死了一只海獸,我保護我的國土,保衛我的國民,我成了翡翠國最優秀、最年輕的翡翠將軍,
十八歲那年,我與心愛的公主定了親,我們的親事得到了國民們的祝福,他們每家都種下了一顆花種,準備在我們的婚禮上,將花圍滿城墻,來祝福我與公主,
直到有一日,自遠方來了一些人……”
那是他們第一次知曉,原來大海上不止有他們存在。
那是陳嘯第一次受到挫折,因為那些人,輕而易舉就屠戮完了海獸族。
那些他們無法抵抗的人,輕而易舉毀了他們的城,讓血液灑遍了每一朵花。
那些人看上了他們的公主,帶走了他們的王族,并將驕傲的陳嘯打趴在了腳下。
陳嘯:“單純的百姓們以為受到了上天的懲罰,跪伏在地,將軍護佑不了國土,最后成了惡鬼的奴仆,可我們本不是奴,我從未認為我是奴。”
他重復道:“我是人,我的故鄉在星辰之海,在翡翠國,我六歲持劍,七歲入護衛隊,十二歲殺死了第一只海獸,十六歲成為將軍,十八歲與心愛的公主定親,我接受過國民的祝福,滿城的花,每一盆,都是用國民們用水日復一日澆灌而成,”
一口氣說完這些,陳嘯看向眾人。
“我們亦生而為人,是那些人將我們打作奴,所以,他們不該殺嗎?所以我等就該被殺嗎?”
現場驟然安靜下來。
君扶月有些恍惚。
陳嘯的經歷,就像是兒童書里的童話故事。
可他站在那里,卻實在訴說著他的一生。
他活在海輿圖之外的“桃源”,他是假的,可他也是真的,至少,他知道自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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