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說周長卿到底遭遇了什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蘭花告訴白蘇：“這些天我借口他吃了咱家的飯，非要他教我和清柔學習，我其實知道他并不怎么愿意，是強打著精神在應付我和清柔。”
“其實，他要是不愿意教我們，我也不想逼他，我就是不讓他老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教我們做題可以分散他的精力。”
“他不愿意說出究竟發生了什么，一定是發生過的事情讓他不愿意再想起來。”
白蘇扶著周長卿喂醒酒湯：“既然他不說，就是沒有從那件事情里走出來，咱們裝作不知道吧！”
蘭花覺得自己很奇怪。仔細回想一下，以前大隊衛生所那個周知青溫文爾雅的，長得也好看，那會兒，她竟然沒有注意到他。這些天一起學習，從周長卿身上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傷痛，她的目光反而開始圍在這個人身上打轉了。這樣的周長卿固然吸引住了她的目光，但她卻無比希望，周長卿變回以前那個周長卿，沒有痛苦，愛看蘇聯革命小說，生活積極向上，內心充滿希望。看他一臉胡子拉茬的樣兒，陸蘭花大膽提議：“媽，咱們把他的胡子給剃了吧，好好的一個人，將自己糟蹋成這副樣子。”
白蘇這會兒已經喂完醉過去的周長卿一碗醒酒湯，聽到這話，驚訝的看陸蘭花一眼。雖然給周長卿送飯，讓周長卿教她和趙清柔高中教材，是她的主意。但蘭花對周長卿的關心，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她這個二女兒總是不走尋常路，以前看上了那個像花孔雀一樣的孫明遠，現在又對頹敗不堪的周長卿過分關心。不過，周長卿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正是因為重情重義，才會陷在過去的痛苦中走不出來。知道周長卿兩年后會考上京城最好的大學，知道周長卿絕非池中物，白蘇倒是樂見其成。周長卿本來就是她看中的女婿，蘭花和周長卿，還真能發展一下。兜兜轉轉，周長卿還是回來了，也許這就是陸蘭花的緣分。白蘇努力憋住臉上的姨母笑，吩咐蘭花：“去看看你賀巖哥睡了沒？借他刮胡子的刀片來，我們幫周長卿將胡子刮了。”
周長卿是真的醉得一塌糊涂！第二天早上，白蘇去大隊衛生所上工，周長卿還沒醒。雙搶將近，紅薯地的草也拔得差不多了，最近隊上也沒什么活，白蘇干脆讓蘭花去幫周長卿請個假。蘭花今天也不上工，她要去隔壁大隊小學參加代課老師的應聘考試，時辰還早，去幫著周長卿請個假再去也來得及。蘭花往大隊部去幫周長卿請假，見兩個女人往衛生所這邊來。其中一個，蘭花認出來了，是上回周鴻波載著來開藥的校長媳婦。“你聽媽的沒錯，過來讓白大夫看看，咱們吃了白大夫開的藥，你這幾天不吐了，胃口也變好了，聽說白大夫的大女兒很會做衣裳，用縫紉機踩出來的衣裳是城里姑娘穿的那種時髦款式。”
校長媳婦哄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女孩：“我拿了布給你做兩身衣裳，你不來，怎么量尺寸？”
白白凈凈，身材窈窕的女孩，不怎么領情。“媽，你故意的是不是？學校那邊挑選代課老師，你就將我支來和平大隊看病，做衣裳。”
年輕媳婦兒不滿地撇嘴：“你就聽強子的，想著法兒讓我不能干學校老師的工作，好呆在家里養胎。”
“我跟你說，我學校那個工作要是保不住，心里肯定不痛快，我要是不痛快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校長媳婦花姨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但還是耐著性子哄：“你爹說了，替你找的代課老師，從知青里邊挑，挑個成分有問題的，這樣人家只能一直當臨時代課老師，轉不了正，等你生完娃做完月子回去，這個老師的工作還是你的。”
“那還差不多，一定要挑個成分有問題的，不能讓我的工作被搶了。”
這兩天周鴻波老借著下地干活，跟蘭花說起學校的事情。有了周鴻波教她，蘭花覺得這個老師的名額，她比別的知青更有把握拿到手。甚至周鴻波還跟他透底，說校長不想讓他兒媳婦繼續工作，因為之前他兒媳婦流過產，孩子懷一半就沒了，她那種情況，最好能臥床休息。所以蘭花要是拿到了這個代課老師的名額，好好干很快就能轉正，成為前進小學的正式老師。周鴻波的推斷是沒錯，架不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家校長的兒媳婦，會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挾，要保住她學校老師的工作。既然人家要的是知青，還是成分有問題的知青，那她就算考得再好，最終能去做代課老師人也不會是她。有成分問題的知青？陸蘭花靈機一動，想到了被工農兵大學遣送回來的周長卿。連去大隊衛生所請假也顧不上了，等校長婆媳兩個進了大隊衛生所，她拔腳就往家里跑。周長卿一早起來，感覺臉上涼颼颼的。他走出廂房，迎頭撞見在院子里劈柴的賀巖。賀巖看到他跟昨晚不一樣了，揚起大拇指：“兄弟，你胡子一刮，精神多了，這就對了嘛，你還是以前那個周長卿。”
他胡子被刮掉了？周長卿忙趴在水井旁，看著井里倒映的那個清爽影子，發了一會兒呆。“這？”
他問賀巖：“誰給我刮的胡子？”
賀巖要說是白蘇剃的，蘭花從大門那兒跑進來。“我，是我剃的。”
“刮你胡子的事情你回頭再找我算賬，我現在有事情找你幫忙。”
蘭花將廊下那輛自行車推到周長卿面前：“快，你送我去隔壁大隊的學校考試，我快趕不及了。”
周長卿聽趙清柔說過，蘭花要去考小學代課老師。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蘭花一說來不及了，周長卿馬上接了自行車跨上去：“你快上來，我載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