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周支書家賓客盈門，新娘子周燕也一臉笑吟吟的，被她挽著出來敬酒的孫明遠，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配合著一桌挨一桌敬酒。一圈喝下來，他喝得臉紅脖子粗。酒壯慫人膽！視線落在挨著大隊長媳婦坐的白蘇身上，孫明遠哽著脖子端起酒杯：“嬸子，我敬你一杯，要不是有你，我和燕子也不會結婚，感謝你的成全之恩。”
“你一個鄉下的赤腳大夫，憑什么瞧不上我……”這是在胡咧啥？周支書臉上掛不住，喊周鴻波：“明遠喝醉了，扶他回屋躺著。”
周鴻波要扶著亂嚷著孫明遠下去，白蘇十分大度站起身：“新郎官敬的酒，怎么能不喝？”
白蘇端起桌上的酒，跟孫明遠舉著的酒杯碰上了！酒杯碰上那一刻，白蘇手指微翹著揚了揚，一臉笑意。碰完杯，她大方得體沖孫明遠和周燕道：“新婚快樂，燕子，孫知青，我祝你們小兩口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周燕心里清楚得很，她跟孫明遠的婚事是怎么來的？得到了白蘇的祝福，她僵著一張臉：“多謝嬸子！”
白蘇在和平大隊名聲響亮，她身上畢竟有拿刀追婆婆嫂子砍的戰績，扇侄子耳光，放狗咬癩子，哪一件哪一樁都昭示著她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和平大隊最近那些流言蜚語，其實大都是看不得白蘇母女好的婆娘媳婦在嚼舌根。孫知青突然跟周燕成親了！隊上的人心知肚明，孫明遠欺負蘭花那件事，怕是周支書這兒替孫知青在兜著。人家閨女受了欺負，孫明遠這個新郎官不避著，還敢來挑釁白大夫，都害怕白蘇會掀桌。白蘇卻心平氣和，喝下了孫明遠敬的酒，這讓同桌的人暗暗松了一口氣。大隊長媳婦夸白蘇：“咱們白妹子這個人，心里最敞亮。”
“可不是！”
最擔心白蘇掀桌子的周支書，忙跟著應和：“白妹子有容人的氣量，在女同志里少見了。”
敞亮嗎？有容人之量？白蘇不置可否！她笑了笑，往碗里夾菜：“不愧是請了鎮上廚子煮出來的菜，這個魚燒得真好……”周燕和孫明遠結婚這天，先是去鎮上公社扯結婚證，然后是宴客敬酒，酒席散了，還要幫著歸置東西，忙活一天，累得要散架了。洗漱一番進屋，周燕才有空跟孫明遠拉扯喝醉酒說胡話那件事。“孫明遠，你真行啊，是不是跟我結婚了，還惦著陸蘭花那個小狐貍精？”
周燕冷笑：“要不是有白嬸子，你不會跟我結婚，感謝她的成全之恩，這話什么意思？”
孫明遠這會兒酒是醒了些，還頭昏腦漲的。這樁婚事他本來就極不情愿，周燕跟他結婚了，不溫柔體貼，還跟他扯舊賬。孫明遠不耐煩了：“你怎么跟林麗娟一樣粗俗，別張口小狐貍精閉口小狐貍精。”
“我跟你是怎么結婚的，你心里沒點數？”
酒勁上頭，孫明遠怒氣沖沖指著周燕的鼻子：“是你爹拿大隊衛生所那件事情威脅我，我不娶你，他就送我去當勞改犯，讓我沒有回城的機會。”
“早知道剛跟你結婚，你就兇相畢露，連裝也懶得裝了，我寧愿娶林麗娟，也不會娶你。”
“孫明遠，你說什么？你說你寧愿娶林麗娟，也不娶我？”
“我在你心里那么不堪嗎？”
周燕氣得上手抓他：“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要不是我爹替你兜著，你現在就成了犯流氓罪的勞改犯，我們一家子救了你，你到頭來在心里埋怨我和我爹。”
孫明遠和周燕結婚分的二間屋子，就挨著周支書家隔壁，周燕要是再嚷嚷，一會兒該被周支書和那個陰狠的周鴻波聽了去。他在大隊衛生所犯下的那件事情，還沒過去多久。孫明遠害怕事情鬧大了，上手就捂住周燕的嘴，將她往床上拽。周燕一開始還掙扎，被嘴了一會兒，手就纏上了孫明遠的脖子。屋子里的溫度漸漸攀升，漸入佳境時，孫明遠卻發現自己不行了！周燕急得很：“孫明遠，你這是咋了？”
孫明遠酒醒了，電光火石間，腦子里全是前些日子在大隊衛生所陸蘭花拿著傘往他褲襠戳的畫面。難道被陸蘭花戳壞了？嗡的一聲響，孫明遠的腦子炸開了。他一把推開在他身上啃的周燕：“今天累死了，你咋那么不知羞呢？”
周燕正在興頭上，孫明遠卻偃旗息鼓，將她所有的好興致全敗壞了，上不上下不下的感覺，讓周燕骨頭里都在發癢。孫明遠說她不知羞，恍如一盆涼水潑下來。周燕不能忍了，上手給孫明遠一巴掌：“你是不是男人，今天是我和你結婚的日子，你自己不行，說我不知羞？”
“你這個瘋婆子，你打人！”
孫明遠氣得一腳將身上的周燕踹下床。周燕還在嗚嗚咽咽哭著，他煩躁得不行，拉開門沖出去……苗翠鳳從農場改造回來，陸大軍父子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各種嫌棄。她明明是替老太婆頂罪去勞改的，她回來了，老太婆還老拿話刺她，一堆的家務活等著她干。以前家務活白蘇母女幾個包了，現在沒有她們一家子在，苗翠鳳覺得是她當牛做馬在伺候一家人。她怎么受得了？有了周鴻波的提醒，苗翠鳳第二天上午收拾一下，帶著陸春丫往隔壁大隊趕。她們母女經過大隊衛生所附近，道上響起叮鈴鈴的聲音，郵遞員騎著自行車，停在了衛生所門口。“白大夫，有你的包裹單。”
白蘇出來拿包裹單，陸春丫站在路邊貪婪的看著。苗翠鳳拉她：“你看什么？走啊，再不走，趕不上你外婆家的中午飯。”
陸春丫覺得她有個勞改犯的媽，丟臉極了。苗翠鳳這一拉扯陸春丫，白蘇聽到她們母女的聲音，接了信朝她們看一眼。但像是看到了陌生人一樣，又扭過頭繼續跟郵遞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