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因為沒有好好讀書啊,沒考上個工作,才會來下鄉的。”
其實家里人,本來想讓他姐姐把自己的工作讓給他,然后讓他姐下鄉。
但是他心里清楚,街道辦通知他們家必須有人下鄉,就是因為他高中畢業后沒有工作。
除非他們能立馬安排一個工作給他,才能讓他逃脫下鄉的命運。
而當時有考工作的機會,也有人賣工作。
不過,因為他一向不認真學習,所以并沒有工廠錄用他。
雖然買賣工作這事兒,在當時比較普遍。
但正值知青下鄉的時節,買工作的需求遠遠大于賣工作的人,這也就導致工作名額價格愈發高昂。
那時候幾乎都是有些人脈的人家,才能很快得知人家要賣工作的事情。
等到他們家知道的時候,工作名額早就已經轉出去了。
眼看他們家是不能為他買一份工作了,家里人就把主意打到他姐姐身上。
在他們心里,反正女兒馬上就能談婚論嫁了,可以把工作讓給他。
只要他們家能在知青下鄉前,敲定他姐姐的婚事,那他們家就不必讓孩子們下鄉了。
如果他姐還是很倔,不想讓自己匆忙出嫁,那就只能讓她下鄉了。
只不過許吉很清楚,他姐談對象了,是和她同廠的工人。
那人是家里的獨子,雖然家庭條件和他家差不多,但他知道,他姐嫁過去一定比現在幸福。
要是他真的把他姐的工作搶走,她對象說不定根本就看不上,她這樣一個沒有工作的女人。
那他姐不僅是沒有工作了,還要替他下鄉吃苦,可能會永遠待在鄉下。
而他作為許家的大孫子,即使下鄉了,他家里人也放心不下他,會經常給他寄物資或者錢票。
這樣,他在鄉下也能過得很舒坦,總之會比他姐下鄉后日子好過的多。
就這樣掙扎一番,他還是決定自己承擔責任,跟隨下鄉的隊伍,來到新山大隊。
只是,在新山大隊的這幾年,日復一日的繁重勞動,早就磨平了他的棱角。
每次回家看到家里弟弟妹妹,他們讀書的讀書,工作的工作,每天輕輕松松的過日子。
過年時,他們能和親戚們侃侃而談,聊他們讀書工作的趣事,而他只能在角落里看著他們光彩奪目。
大家對于下鄉的事情,早就過了一開始的新鮮勁,都知道在鄉下的艱苦。
在這樣鮮明的對比之下,他更是對回城魂牽夢繞。
但是因為自己長年缺席,家里弟弟妹妹們長大,家里人對他早就沒有一開始的寵溺。
他們不會為了自己,而花出一大筆買工作的錢。
這兩年,家里愈發忽略他,就連之前每三個月寄一次的錢票都沒有了。
他很明白家里人態度轉變的原因,就是他對家里沒有價值了。
許吉想想自己之前渾渾噩噩的上學生涯,造就了現在他苦悶的生活,就忍不住嘆氣。
他這樣感慨的話語,瞬間就引發大家內心波動,讓他們都想談論這個問題。
“是啊,當時不知道珍惜上學的機會,沒有單位愿意錄用我,我就只能下鄉了。”
王竹的人生軌跡,幾乎和許吉重合,他們倆的情況相似。
不過他可不是自愿下鄉的,只不過他家里哥哥姐姐太鬧騰。
原本他媽是想把自己的工作讓出來,但哥哥姐姐都是自己考上的工作。
他們都不愿意讓他這個弟弟占便宜,即使他媽要把工作讓出來,也得補償他們錢財。
而補償的錢財,必須得是每人都要拿到一份買工作的錢。
不說他爸媽根本就不愿意,他家也沒這么錢啊,
就這么拉拉扯扯半個月時間,他爸媽仔細計算過錢財得失,最后還是讓他下鄉了。
“你們倆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丁香此時開口,確實是想嘲諷他們兩個,看不起他們的意思。
“我以前過得很不好,沒有機會讀書,但我想盡一切辦法,也只有個小學畢業證書。”
“還真是羨慕你們啊,能有這樣美滿的家庭。”
丁香沒有再多說什么,但莊雪明白她心里的苦悶,只是用自己的手,輕輕撫上她挺直的脊背。
因為她知道,丁香看似沒心沒肺的模樣,都是她曾經的家庭,造就了她這樣的性格。
丁香出生在川省芙蓉城,家里也算小有資產,因為她父親是當地食品廠副廠長。
按理說,她父親這樣的職位,工資福利也算很可觀了。
但自她自小就不被允許去讀書,甚至在家沒吃過一頓飽飯。
因為她的母親在她三歲半,生產時難產而死,連同那個她未曾謀面的弟弟一起。
她甚至還不明白死亡是什么的時候,她的父親就另娶她人。
從此,她就成了爹不疼娘不愛,堪比孤女的可憐蟲。
其實一開始,她雖然在家時過得很不好,給全家人當保姆,還不許她吃飽。
但也沒有要遠離家鄉,來到嶺北的想法。
只不過在她十六歲以后,她發現繼母居然在幫她相看人家。
當然,繼母并沒有那么好心,想要給她找個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只是打算壓榨她最后的價值。
繼母找到的人家,不是年紀大,就是人有缺陷或者暴力傾向。
那些男人基本上娶不到媳婦,這才想出高價買個媳婦的法子。
她當然沒有那么沖動,就直接想法子逃跑。
她以為自己的父親,即使這些年沒怎么管過她,但絕對不會讓繼母這么作賤自己吧。
所以她滿懷希望地找到自己的父親,并告知他這件事。
她希望父親在這件事上,是站在自己這邊的,畢竟這是她的人生大事,會影響她后半輩子人生。
只是,她父親最終打破了她最后一點希望。
因為他根本不關心這件事,只告訴她,讓她乖乖聽話,她繼母不會害她的。
在她想要說出她繼母為她挑選的人士,他只是粗暴地打斷她,讓她不要胡攪蠻纏。
自那之后,她就明白,繼母不希望它的過得好,而父親不關心她以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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