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爆炸讓大盛的軍隊亂成了一團。
龐蠡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
崇明剛開始攔住一些要逃跑的士兵,
但是螻蟻也有求生欲,
眾人推墻墻也倒。
崇明被人撞下了馬,被士兵踩到站不起來。
所有的士兵像是沒頭蒼蠅一樣開始亂竄。
這時候,只要北蠻再往前一步,那么大盛就他們的囊中之物。
所有的北蠻勇士都開始躍躍欲試,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嘶吼。
他們想要殺過去。
想要跨過這條祁昭定下的邊界。
到另一頭去,
去看看蒙多赫說起了繁華和文明。
可是,
祁昭還在。
他就像一頭雄獅擋在千軍萬馬之前。
似乎只要他在,就沒有人敢邁出第一步。
蒙多赫看著兩人背后炸開的硝煙,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周向陽手上的動作也因為這一場爆炸而分了神。
在回神時,長槍已經到了他胸前。
他已經無路可退。
此刻他腦中閃過很多,最后都匯成一張臉。
冬僑!
周向陽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
死在祁昭手上,他無悔無怨。
但關鍵時刻,那長槍卻突然調轉了方向,從他腋下穿了過去。
然后祁昭的頭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們以一個極其難受的姿勢相擁。
身軀遮擋下,周向陽的鬼頭刀,已經深深刺進了祁昭的胸腹。
周向陽急喘了一口氣,想要松手,可是祁昭不肯,他緊緊握住周向陽的手,用力按住,想要把刀再往自己的身體里按壓。
“將軍?祁昭將軍?”
周向陽悲愴的質問。
他不明白,祁昭為什么要這么做。
祁昭微微與他分開些,歷經滄桑的眼眸中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釋然。
他朝著蒙多赫的方向大喊。
“他這個北蠻的頭狼,我祁昭認了!!告訴北蠻王,這次是他贏了我!!”
蒙多赫抓著胸口衣服,眼中涌上熱淚。
他望向身后,他希望這句話,由草原的風帶去,告訴他的王。
他們的頭狼贏了!!
……
“向陽,記住,你永遠是祁家軍,是我最看好的小子,幫幫大盛……”祁昭用慈父一般的目光看著周向陽。
周向陽的身體顫抖,他用另一手去按住祁昭的傷處。
濕滑的鮮血沾滿了他滿手。
祁昭的身體滑落,靠在周向陽的胸口,口中噴出的血沁入了周向陽的鎧甲。
滾燙到火熱,又冰冷到刺骨。
“你要成為北蠻的頭狼,帶著北蠻的軍隊回到草原,”祁昭吃力地交代著,他松開了刀,轉而抓住了周向陽的手,“只有你做了頭狼,北蠻和大盛才能有和平的未來……百姓們,百姓們……才能過上好日子……”
祁昭沒有了力氣,身體一偏從馬上掉了下來。
周向陽也顧不上其他,跟著也從馬上翻了下來,把自己做成肉墊。
他托著祁昭的身體,看著他胸前深入肺腑的鬼頭刀。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為什么祁昭要用死來逼他去做這樣的事情。
“我不想做頭狼……我想做周向陽……”
周向陽啞聲哭泣,他不知道該怎么挽救他的將軍。
直到他被人重重推開。
祁碩從馬上躍下,幾乎是跪爬著到了祁昭身邊。
他抱住祁昭,然后看到和他身體融為一體的“兇器”。
“爹,你怎么樣?爹,你別嚇我……”
祁昭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他緊緊握住了兒子的手,又朝著周向陽伸出了另一只手。
“碩兒,你聽我說,不要怨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祁昭把他們的兩只手拉到一處,交疊在自己血淋淋的鎧甲上,“我在上次中了大炮后已是重傷,時日無多……今日來就是為了這一刻。”
祁昭又咳出了一口血,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像是不能呼吸。
“你們要互相成就,以后北蠻和大盛就交給你們……不要讓我……讓我失望……答應我,答應我!!”
祁昭的眼睛看著天空,漸漸失去了光亮,
雙手的力度也在漸漸消失。
“好……我答應!”祁碩垂頭哭泣。
“我答應!”周向陽也把頭埋在胸口。
“好……”
祁昭的眼睛慢慢合上了。
祁碩和周向陽跪倒在祁昭身邊。
他們眼中都有淚,臉上都有血,心中都是一樣的痛。
他們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是祁昭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牽絆。
轟隆隆……
轟隆隆……
大雨又下來了!
掩蓋住大雨內撕心裂肺,聲嘶力竭的哭聲。
蒙多赫沒有動,口中吟唱起了草原的歌謠。
這是送別勇士的歌謠。
是草原最高的禮遇。
……
此時,在北蠻的大帳內。
因為那一聲驚雷,
沉睡的北蠻王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從渙散變得有神,
他緩緩坐了起來,推開了所有要扶住他的人,
一步一步,
獨自走到了自己曾經的王座上。
身旁的伺候的婢女喜極而泣。
以為是他們的王終于得到了草原神明的眷顧,恢復了健康的體魄。
殊不知,這不過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被病痛折磨了多年的北蠻王,整理了自己花白的頭發,然后讓人給他戴上了那頂象征著王權的皇冠。
他穩穩坐在了那把頭狼的王座上。
片刻后,他又低下了頭。
……
嘿,醒醒嘿,
恍惚中,北蠻王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
抬頭卻看到了身穿金甲的少年。
他騎著馬,拿著紅纓槍,
亦如他們初見的時候。
“起來了,磨蹭什么?要不要打一架?”
金甲少年催促著他,拿著長槍耍了一個花。
“我老了,打不了了。”
北蠻王遺憾地回道。
“說什么呢?你是我見過最強壯的北蠻小子!”
北蠻王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那是一雙少年的手,
有力,健壯。
“祁昭?”
“是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從不跟無名之輩打架!”
北蠻小子站了起來,身高九尺,背影猶如戰神。
“我叫……我叫……騰雷!是北蠻的頭狼!!”
******
大浪淘沙,
那些傳說中的勇士們終究回歸天地。
他們是最好的敵人,也是最好的朋友。
一起走完了人生的長河。
然后又被后世銘記,成為天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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