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說完，李載再次灌下一口酒，隨即牽起少女的手，走出陸府。
陸國忠癡癡地看向少年的背影，這一刻，他心情無比復雜。
“唉……老夫無能啊，先帝，唯有此法，能護大梁于風雨飄搖的亂世……”
在陸國忠眼里，只要李載還是臣，那他就算再過分，蕭家的江山也依舊存在。
將來蕭家未必沒有翻身的機會。
而且，迫使陸國忠做出這種決定的還有一個關鍵因素。
那就是關于蕭靈兒身為女子的事情，他心知肚明。
蕭靈兒稱帝，是先帝的選擇，他無力左右。
只要李載答應永為大梁之臣，那終有一日，蕭家會崛起。
哪怕再不濟，由蕭李兩家血脈在將來繼承大統，不也是忠于先帝的選擇嗎？
可這老頑固不知道的是，從當年那位帝王選擇將皇位留給蕭靈兒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在乎過這天下是否姓蕭。
他要的，是這亂世有人能撥云見月，他想傳承下來的，也不是那個皇位。
回到馬車上，李載長舒了一口氣，回想起剛才的情形，心里還是有點后怕。
因為他一開始就小看了陸國忠，總覺得不過是一介文人而已，構不成威脅。
可往往也就是這些讀書人容易犯渾。
看著身旁少女著急的眼神，李載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怎么了阿素？還在害怕？”
少女搖搖頭，“我不怕那老頭兒，我怕文若哥哥……”
“你怕我做什么？”
她低下頭，神情落寞。
“以前……是阿娘將我養大的，用你們的話說，她就是我的阿娘，是一只很好看的吊睛白虎哦，我喝著她的奶長大，她教我捕獵，教我怎么活下去，可是后來有一天，她死了……阿素再也見不到她，文若哥哥和阿娘一樣對我好，教我讀書寫字，給我講故事，還帶我吃好多好吃的，所以阿素不想文若哥哥死……”
少女眨巴眨巴眼，雙臂抱住了李載的手臂，手臂出來軟糯的觸感，轉頭就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神，李載心都要被這丫頭融化。
回想起那天夜里將這丫頭當做了林素素，一陣罪惡感襲來。
“哎，到底還是太小了些……”
此時，李載好似想到了什么，轉頭問道：“阿素，你想和文若哥哥一直在一起嗎？”
“想！”少女重重點了點頭。
“以后要是別人問你叫什么，你就說你乃李氏玄素，明白嗎？”
“李……玄素？”
少女似懂非懂。
李載再次摸了摸她的腦袋。
“沒錯，在人的世界里，姓氏便是一個家族的紐扣，以后你便是文若哥哥的家人了！”
聽到這話，少女眼里泛起光芒。
“家人？阿素一直當文若哥哥是家人啊！”
李載摸了摸她的腦袋，并未多言。
……
接連幾日，李載安于府中，如今朝堂之上，自己在或不在問題都不大。
陸國忠很快履行了自己的諾言，辭官回府，李載也沒有為難陸家人，隨著他的致仕，大梁朝堂徹底沒有了能和李載抗衡的對手。
文以李載為首，武以姬氏為尊，宮廷內外，幾乎成了李家一言堂。
可李載深知，這樣下去對大梁并沒有好處，于是當即制定了規矩。
無能不官，無功不賞，無罪不罰。
制度和秩序永遠是關鍵，畢竟人心會變，李載得勢時選擇效忠的這些人，未必就可靠。
李載并未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只是安排自己看重的人進入了中樞，只要關鍵位置上有自己的人即可。
身逢亂世，蠅營狗茍，趨炎附勢的人太多，不可能一一分辨，李載能做的是絕對的強悍。
立于頂端的人未必不敗，唯有自身夠硬，才是長久之道，于是李載難得過問起裴術的事情。
今日，李載孤身隨著裴術去了城外封地。
洛陽以北，有一處屬于李載的莊園，當初裴先生一番挑選之后選擇了此地。
剛下馬車，裴術指著那片山說道。
“此地依山傍水，大道縱橫，水路恒通，故此屬下選擇此地作為縱橫樓之基，做情報，最重要的還是四通八達。”
對于裴術的理論，李載有些疑惑。
“總壇選在這兒，不是暴露于人前嗎？”
“主公放心，水云山莊此后在外人眼里不過是一處茶莊子罷了，真正的玄機在地宮和背后的幾座山，如今地宮已經挖出，后面的山還在計劃之中，屬下打算建立一個完整的暗城，將來此地至少可藏兵數萬，連著的那幾座山后還有屯田，就算洛陽淪陷，此地也可成為一個攻守兼備的要塞！”
聽著裴術的計劃，李載暗暗心驚。
這老小子是真的想讓自己當皇帝啊！
自己明面上拒絕了他，還不死心，這又暗地里準備起這樣的計劃。
居然就在洛陽以北，天子的眼皮底下建立這么一個暗城。
別的不說，就憑能藏兵數萬這一條，那就是滿門抄斬的罪。
李載眉頭緊皺。
“裴先生，雖然本相并不是什么守規矩的人，可你如此作為，難道是真打算在此藏兵？”
“主公明鑒，屬下只是想為主公準備好退路，洛陽乃是主公的根基所在，此地堅不可摧，便是主公不敗的根基！”
裴術帶著李載進入水云山莊，李載一路看過來，發現從外邊看，這只是一個經營茶葉的莊園罷了。
當年父親最愛喝雪芽峰，故此這莊園中，種植的都是名貴茶葉，這也是李家不缺錢的其中一個原因。
畢竟茶葉在這個時代，也是硬通貨。
“修建暗城的事情，裴先生如何保證沒有走漏風聲？”
作為縱橫樓的總壇，裴術肯定有自己封鎖消息的方式，李載此刻也接受了他的想法，所以問起了其中詳情。
“主公，參與修建的人此生也出不了暗城，不過還請主公放心，屬下知道主公仁厚，所以只是將他們困于暗城之中，并未滅口，畢竟將來屯田，以及建立與世隔絕的獨立的體系還需要人才，修一座暗城并不容易，也許要耗費凡人幾代的光陰，所以這些人，才是真正效忠于主公的人，久而久之，在他們心中，主公就是神！”
李載有些詫異，看向裴術說道：“裴先生高瞻遠矚，李載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