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春不渡長安 > 第36章 綠茶蘇鈺

她立刻掀開了他身上的被單,重新查看傷口。果不其然,除了后心的一箭外,剩下無論是箭傷還是利器傷,都是看著嚇人,可又正巧避開致命點。“發現了?”
蘇鈺輕聲問。謝云嫣沒有回答,只是又細看他那兩處箭傷。她現在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蘇鈺應該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中了第一箭,其他傷口,都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你就不怕一個意外,命喪于此嗎?”
謝云嫣聲音里盈滿了冰冷的怒火。蘇鈺遲疑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有還氣丹在,不會有什么大事,況且,我也認識幾個會醫術的朋友。”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相信你。”
他雙眼里赤誠的光,讓謝云嫣再一次亂了心跳。但不知為什么,看到他臉上的輕笑,她心里更是燒起了一把莫名其妙的怒氣。怎么感覺自己像是自投羅網一樣。謝云嫣站起身,不發一言的就往外走,準備讓赫連侍守著,自己去冷靜一下。見她要走,蘇鈺撐起身子,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發出了一聲悶哼。謝云嫣頭大如斗,只好停住腳步:“你到底為什么一定要拿自己的身體做賭注?萬一……萬一赫連侍的醫術不好,救不了你怎么辦。”
她豈不是又要后悔一輩子?蘇鈺似乎是痛得狠了,半晌后才示意她:“你過來點兒。”
他聲音很虛弱,一點兒底氣都沒有,顯然是一只腳還留在鬼門關里。可即便如此,在最痛的那一瞬過去后,他的神情依舊是云淡風輕的從容。心頭一軟,謝云嫣靠近了一些,讓這個沒有半點身為傷患自覺的男人說話不用太辛苦:“你說,我聽著。”
“襲擊我的人,一次不成,還會有第二次。只有這樣,才能換得片刻清凈。”
謝云嫣以為他會隨便找個借口,比如一時不察,甚至身邊人中被安插了叛徒,沒想卻是大大方方的,將自己的謀劃說了出來。“為了世子位,蘇黎視我為眼中釘,加上宮中發生的事情,他便認為我投靠了賢妃,想要幫著賢妃搶一個年幼皇子放在身邊,最后奪取太子之位。”
“他對我下手,成了,靖國公府便只有他一個男丁,世子位絕對就是他的。不成,我身受重傷,也給了他和榮妃重奪圣寵的機會。”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但是謝云嫣已經明白。“所以你干脆將計就計,讓自己命懸一線。”
謝云嫣說得艱難,望向蘇鈺的眼睛里盛滿了晦澀的情緒,“如此,在短時間內,無論是蘇黎還是榮妃,甚至和他們站在一條船上的邵家,都不敢再對你動手。”
畢竟,他們很看重自己的名譽。若是和他們對立的蘇鈺總是生死一線,他們也避免不了被世人猜疑。“那你為何不先下手為強,抓住蘇黎被廷杖的機會,給他一份鶴頂紅了事。”
謝云嫣疑惑道。這不僅是現在的疑問,更是前世的疑問。蘇鈺的智謀,勝過蘇黎千倍,只要他想,蘇黎根本就不可能上躥下跳這么久。可他偏偏就沒有主動下過手,唯有在意識到有人將要對自己下手時,才會動手反擊。“世子位,傳賢不傳長。光明正大的斗,我隨時奉陪。”
蘇鈺提起此事,不齒地微皺眉頭,“背地里耍這些小聰明,并非君子所為。”
謝云嫣心情復雜。總感覺自己也被罵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是女子,本就不在君子行列,又理直氣壯起來。蘇鈺此人,真的沒有愧對他的名字,光風霽月,坦坦蕩蕩。忽然想到了重生后兩人第一次見面,謝云嫣恍然大悟:“所以那夜刺殺梁王也是……?”
榮妃所出的三殿下,便是梁王。“是梁王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嫁禍到了當夜去暗市為父親求藥的我身上。”
說到這兒,蘇鈺嘆了口氣,聲音里充滿了滄桑:“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和我血脈相連的兄弟,但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變成現在這樣了。”
“不是你的錯。”
謝云嫣將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聲音凝重,“是蘇黎,他狼心狗肺,是一條十足的白眼狼。”
“你不要這樣說他,我知道你二人曾有婚約,蘇黎只是被權利蒙住了眼,本質還是個好人。”
蘇鈺知道,這時候若是順著謝云嫣的話,反倒會讓她覺得自己是抓住機會就說對手壞話的小人。相反,以進為退,才會讓謝云嫣心底對蘇黎的成見更深。果不其然,謝云嫣再抬起頭時,臉上的厭惡怎么藏也藏不住:“我已經和他退婚,還請蘇公子不要這樣說。”
連稱呼都換了一個。蘇鈺歉然道:“是我不好,可謝小姐這樣好的女子,無論誰娶了你,都是三生有幸。”
才不是。她只是一個僥幸得到贖罪機會的惡人。謝云嫣眼底酸澀,不爭氣地又想流淚了。蘇鈺這樣真心實意地稱贊她,可她聽了一點兒都不開心,只替他覺得難過。“你的藥應該好了,我去幫你看看。”
謝云嫣站起來,低著頭,快步從床邊離開。蘇鈺已經看出她情緒不對,本想開口再安慰幾句,想到她之前對蘇黎的癡情樣子,還是放棄了。欲速則不達,也得給她留下一個緩和情緒的機會。謝云嫣前腳剛走,赫連侍后腳便端著藥進來,看著蘇鈺喝下后又替他針灸一次,見他安穩睡去,便去了義診棚邊的小棚子里,繼續研究醫理。兩個棚子間只隔了一層油布,就算蘇鈺只是咳嗽一聲,他都能在聲音落地之前趕過去。一個黑影就在這時,悄無聲息地鉆進棚子,站在了蘇鈺旁邊。本應熟睡的蘇鈺眼睛都沒睜開,嘴唇微動:“辦好了?”
“是,皇上聽說了主子的傷勢,派屬下帶了宮中秘藥,若不是按您吩咐的說了城中恐有異動,可能要親身過來接您去醫治。”
穿著夜行衣的暗衛恭敬地跪在床邊,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玉瓶。“收回去吧,我且得在這兒呆幾天。”
蘇鈺面對這樣大的圣恩,聲音里竟帶著濃濃的不屑,“國公府里怎么說。”
暗衛雖然不理解為何蘇鈺非得到這里醫治,并且不像往常那樣用秘藥盡快康復,但對他來說,主子的命令不需要質疑,只需要遵守。“如您猜想一般,那兩位在四處送禮跑門路。只是謝小姐似乎想通過月韻,將此處有神醫的消息傳給邵家,您看,是否要讓月韻阻止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