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勢極大,即便是老將,面對這樣的攻勢,都會下意識的全身發麻。
可是在謝云嫣的眼中,持槍大將的動作那樣慢,慢得仿佛拄拐老嫗行走一般。
脖子,胸口,丹田……
她的目光每掃過一次對方身上的大穴,耳邊都響起一次輕輕的破裂聲。
敵人生命即將被斬斷的悲鳴。
兩三次睫羽閃動間,謝云嫣已經用不同的方法殺死了敵人無數次。
這種聲音是曾經和父親在邊關生活的時候出現的,它來得那樣突然,又那樣平常,就像是每天的日出一樣。
謝云嫣至今仍記得父親撫著她的發心,告訴她——
這聲音是源自豐富的對敵經驗,在還未出手的瞬間,就能判斷出雙方實力的差距,以及對方能被一擊即死的死穴。
意味著,她終于成為一名合格的武者了。
她品味著這熟悉的美好聲音,手腕翻轉,數道劍影暴起,火樹銀花一樣沖對方攻了過去!
目睹了同伴的失手,長槍大將對她詭譎的速度早有防備,見她姿勢微動,立刻揮舞長槍攻向了謝云嫣的手腕,想要借著武器長短的優勢,將謝云嫣的武器先打落在地。
誰知謝云嫣在槍尖刺中自己的前一瞬,突然右腳自腳蹬中抽出,整個人俯身而下,以一種將要墜馬的危險姿勢側掛在馬身上,玉龍長劍自下而上劃出一輪美麗的彎月。
兩匹戰馬擦身而過。
飛揚的黃沙中,持槍大將的速度慢了下來,緊接著馬身一沉,腥而溫熱的黏膩液體在土地上蜿蜒開來——
血。
是馬和它背上主人的血。
駿馬的脖頸處有一道巨大的血痕,瞬間就要了它的命,前沖的慣性讓它在死亡后還帶著主人向前沖了很遠,才癱倒在地。
而他的主人,被沾著駿馬鮮血的長劍自前胸到額心斬出可怖的傷,若不是謝云嫣臂力與男子相差甚遠,這一劍幾乎可以將他劈成兩半!
五招內,謝云嫣便連斬西秦兩員大將!
自己連衣角都沒被碰到!
戰場上的風牽起了她烈焰一樣的衣角,襯著她美艷絕倫的面容,紅衣烈馬,雪亮長劍,恍若一只喋血紅蝶。
剩下的那名大將持一柄斬馬刀,他看著殺了自己兩名同伴,坐在馬上看著自己露出笑容的女子,心如擂鼓,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有什么東西變了。
他想。
有什么東西讓這個單騎從陽臨關走出的柔弱女子變了,讓她氣質大變,化作了滿身殺意,令人膽寒的殺神。
他強壓著顫抖的手,眼珠瘋狂轉動,打量著女子身上的每一處。
是什么,是哪里?
他回想起唯一一次錯身而過的瞬間,斬馬刀上映出這東曜女子的儂麗容顏,一雙燦若晨星的黑眸中突然爆發出森冷光芒,他只覺得后背寒毛直豎,下一秒,就聽見了同伴撕心裂肺的痛呼聲。
是了,是了!是眼睛,就是那雙深淵一樣的眼睛!
那根本不是人能夠擁有的眼睛,那雙眼睛屬于惡鬼,屬于自血海地獄中爬出來,要向每一個欺辱她的仇人復仇的惡鬼!
持刀大將握著武器的手變得蒼白,從軍十載,刀下無數亡魂的他,內心深處頭一次產生一種要掉頭就跑的沖動。
可他不能。
身前是無數的東曜軍,身后是他曾經親如手足的西秦將士,只要他往后退一步,他就會被某個兄弟上了弦的箭矢貫穿胸膛,在家里等待他回家的妻兒也會被冠上叛軍家眷的名頭,一輩子抬不起頭。
在這個瞬間,持刀大將忽然明白為什么四皇子會選他們三個來做迎敵先鋒。
不是看在他們曾隨大王親征過的身份,也不是被他們上來就給在東曜長大的四皇子的下馬威嚇住,而是知道他們上有老下有小,被逼到必死局面時,也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他蒼白著嘴唇抬起眼,望向了對面的謝云嫣。
那雙眸子正含著隱隱笑意,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是了,這個他曾經看不起的謝大小姐也知道,所以正提著劍,等他過去送死。
太陽慢慢移動,深秋罕見的暖陽灑在黃沙之上,在金色的陽光之下,持刀大將看見謝云嫣紅唇微揚,沖他說了一句話:
“怕了,就逃吧?”
簡單的五個字,輕而易舉地挑斷了他最緊繃的神經。
“啊!!!!”
持刀大將絕望地爆喝,狠狠一腳踢在了馬腹上,揮舞著斬馬刀向謝云嫣攻了過去。
謝云嫣一動不動。
扒在城樓上看著戰況的謝彥辰見此情景,緊張地屏住呼吸,眼睛瞪到最大,生怕自己錯過小姑姑的動作。
就武器而言,這名大將使用的是西秦斬馬刀,這種必須雙手掄起的武器立起來的話,比一個人還要高,平地上根本施展不開。
但配合戰馬,便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
西秦騎兵在戰場上憑借從小練起的臂力和戰馬的沖鋒,可以不費一絲力氣地就將敵軍斬成兩截。
邵城率軍鎮守邊關的這些日子,雖然打了不少勝仗,卻在面對西秦騎兵的斬馬刀時沒討到一絲便宜,甚至還折損了不少精銳將士進去。
可惜。
今日持刀大將要面對的,是深得謝將軍真傳的將軍府大小姐——謝云嫣。
紅蝶振翅而起。
女子輕靈的身形自馬背上躍起,腳尖輕點在橫掃而過的斬馬刀上,借力躍得更高,發帶上金色的海棠紋在陽光中一閃,長劍在空中水銀瀉地般蕩下。
斬馬刀無力落地。
它的主人晃了晃身子,一聲痛呼都沒有的就倒在了地上。
是啊,一個已經被斬下頭顱的人,怎么會發出聲音呢?
血點落在了謝云嫣臉上,像是在雪地中開出一束妖艷的紅梅,謝云嫣高聲笑開,終于再次出聲:“承讓!”
聲音落地,城樓上目瞪口呆的東曜軍將士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們氣勢高昂地以手中的武器敲擊盾牌,齊聲高喝:“承讓!”
就在這時,西秦軍齊齊分成兩列,讓出一條通道來。
一道平靜中帶著不可忽略的陰鷙的男聲響了起來:
“西秦四皇子赤淮,前來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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