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雨一陣涼,秋風瑟瑟夜未央。唉……”
陳建國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的秋雨,稚嫩的臉上很是有些多愁善感。
“喲,不錯嘛,竟然還會背詩,”
王婉茹改完一本作業,轉頭看了一眼陳建國,又轉了過來新拿了一本作業,臉上是憋不住的笑,“一場秋雨一陣涼,一場白露一地霜我就知道,是氣象諺語,你這后半句,是從哪里聽來的?”
陳建國頭也不回地張大嘴,
“啊、啊、啊、啊,切……,唔唔,”
一手揉了揉鼻子,另一手在口袋里翻手絹,
左摸摸,沒有,右摸摸,還是沒有。
下一秒,一塊帶著淡香的手絹覆到臉上,王婉茹隔著手絹捏捏他的鼻子,“還不擦鼻涕,等著用袖子擦呀?”
“哦,”
陳建國甕聲甕氣地抓住臉上的手絹,輕輕擤了擤,擦干凈后用手抓著左右張望,不知道往哪里丟。
王婉茹卻順手拿過去,走到角落的臉盆架上倒了點熱水,搓洗干凈后晾到繩子上,又端起水盆走到門口潑出去,回來放好后,才搓著雙手走過來,坐下后說道,
“沒想到呀,在新操場上第一個挖洞的竟然是你。要不是張校長看你這兩個月的表現還不錯,今天就不是罰站,而是請家長了。”
說著又忍不住直笑,
“人小鬼大,大爺爺還說你上學變乖了,我看你搗蛋的本事倒是一點也沒退步,”
頓了一下,又問道,“唉,我記得你們家里沒有買跳棋吧,你是從哪兒學會打彈珠的?”
這還用學嗎?
陳建國走到她旁邊,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趴在桌子上兩手墊著當枕頭,有氣無力地說道,“彈子是趙躍民的,干嘛不抓他,就抓我啊?”
王婉茹一聽,不禁連連搖頭直笑,“因為他沒有在操場上挖洞啊,”
說完之后,又滿臉無奈地看著他,“你這小鬼頭,口風還挺緊,問你什么也不說,怎么,連我都不肯說話啦?”
然后又摸摸腦袋,笑著說道,“姐姐不是跟你說了嗎,姐姐是要去學校學習,不能陪你玩,就不高興啦?”
陳建國一聽,不禁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現在他也知道了,這位開學第一天見過的姐姐老師,就是學校里唯一的圖畫和音樂老師,而且她家和自己家的關系真的很近,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就是小縣城里傳奇人物王大戶的女兒,只不過,她不是正房出身,而是王大戶小妾所生。
小縣城解放之后,要對舊社會的不良風俗進行改造,她母親就帶著她從王大戶家里搬了出來自立門戶,當時縣里還給那位阿姨安排了一份工作,
呃,就是在棉紡廠食堂做飯,并且當時的經手人就是大爺爺,
大爺爺安排完工作,就順口交代了侄媳婦,也就是陳建國的母親,有空就去照看一下,這一來二去,兩人竟然就變成好閨蜜了,
她們兩人不都要上班嗎,王婉茹當時還是個小孩子,沒有人照顧,馬秀英就把她接到家里,請奶奶照看著,
再后來陳建國出生,當時還不滿十歲的王婉茹便成了大姐頭,對這個寶貝弟弟稀罕得不得了,就連后來父親那邊老樹開花,又生了個女兒,對那個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也沒對他親。
只是三年前,她考上了城里的師范學校,暑假的時候要參加學校組織的勞動活動,只有寒假才能回來住幾天,
而且回來以后,要陪伴母親,還要去父親家里呆幾天,找陳建國的時間便屈指可數,
又因為當年她母親帶著她出來自立門戶,王大戶給了一座宅子,所以她們也不住棉紡廠宿舍區,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一年能有一兩次就算不錯了,
等現在的陳建國穿越過來,自然對這位把他從襁褓帶到三歲的漂亮姐姐,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陳建國趴在桌子上,順手從桌上抓了個空的墨水瓶子,一邊把玩一邊說道,“在收音機里聽的,打彈珠也是在收音機里聽來的。”
聽到這話,王婉茹不禁有些驚訝,“收音機里還講打彈珠嗎?還有那首詩,我也聽收音機,怎么沒聽過?”
作為當今社會家庭的大件,收音機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但兩人家里條件都不差,倒也不算稀罕,
只是王婉茹對陳建國的話有點懷疑,師范學校里有詩社,她也是詩社的一員,每當出了新詩,詩社都會組織大家閱讀賞析,
這句詩,她卻沒聽過,
當即眼珠微轉,對著陳建國笑道,“那總不可能只有一句吧,還有沒有別的,跟姐姐說說。”
“別的啊?我想想,”
陳建國抬起頭來看著屋頂上的房梁,過了一小會兒,才瞇著眼睛斷斷續續地念道,“一層秋雨一陣涼,一瓣落花一脈香,一樣流年自難忘,一把閑愁無處藏。”
喲,還真有?
王婉茹目光流轉,立刻轉身拿出鋼筆,把這首詩抄了下來,
隨后小手托腮,怔怔地看著稿紙上的詩,一時竟有些癡了,
一瓣落花一脈香,一把閑愁無處藏。
寫出這種詩句的人,一定很多愁善感吧?!
陳建國往邊上瞟了一眼,見這位王姐姐又發癡了,不禁嘴角微抽,轉過頭來,打量這間從來沒進過的老師辦公室。
這間初小辦公室,共有三張辦公桌,一邊靠墻并排放著兩張桌子,另一邊便只有一張,那是張先生的,
張先生身為副校長兼教導主任兼年級主任兼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兼算術老師兼大字老師,擁有一張獨立辦公位,已經是非常節儉,沒給他設個獨立辦公室,只能說條件有限了,
另一邊并排的兩張,一張是初小另一位語文老師兼算術老師兼班主任兼年級主任沈老師的,也就是現在陳建國坐著的位置,
最后的一張,自然就是王姐姐的了。
這幾張書桌上,都堆滿了書籍,大多都是教材,桌角是幾疊作業本,橫豎交叉疊放著,從一年級到四年級的都有,中間最安全的地方,則是筆筒和墨水瓶,
陳建國盯著筆筒里的幾支鉛筆,思緒早已放飛天際,
所以說,老師最值錢的鋼筆,都別在他們的上衣口袋里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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