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從1955年開始的日常生活 > 第199章 記憶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肆虐了三年的災荒終于過去,

  也許是61年秋收的那一刻,也許是在62年的夏收結束以后,總之從這個夏天開始,代食品便悄悄地退出了老百姓的餐桌,糧站里供應的主食再次充實起來。

  盡管依然是粗糧占多數,卻也能勉強填飽肚子,再也不需要靠代食品來充饑。

  城鎮居民如此,農村里情況也差不多,

  在一批批部委干部被派遣到基層擔任主管領導以后,農村的真實情況隨著無數的報告飛向北京,成為制定政策的重要依據,

  自留地被發還、允許飼養家禽家畜、公社大食堂關門歇業,各家各戶分到了糧食、廚房里燃起了炊煙,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跑步前進”之前的狀態,

  除了依然是公社、依然計工分。

  土地都是集體的,農民干活只能計工分,干的多的工分就多,到了年底,若是所在的生產隊能有盈余,分到的錢和糧食也就多一些,

  這個與允許自留地和飼養家禽、家畜一起,構成了與前面三年區別最大的地方,

  而這兩項,算是對農民少有的一點激勵。

  只不過,災害過去了,影響卻遠遠沒有消失。

  大的影響且不說,就說說對老百姓生活習慣的改變。

  陳建國還清晰地記得,自己剛穿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如果是家里有2個以上職工的家庭,餐桌上的飯菜都算不錯,不說天天吃肉,起碼也有幾個小菜、米飯管飽,逢年過節的時候開點葷不成問題,

  像陳家這種有4個人拿工資的,那更不得了,幾乎是頓頓有肉、餐餐有酒,一年到頭還能攢下好多錢。

  后來的大食堂時期,即便是在農村里面,過慣了苦日子的農民也變得闊氣起來,剛開始可能還會將碗里的飯吃干凈,但沒過幾天,便能吃多少是多少,吃不完的也不管,只將還剩了飯菜的碗一丟,嘴巴一抹便走人。

  現在呢?

  不管是城里人,還是鄉下的農民,飯桌上一定是根據人的多少決定飯菜的多寡,只會少、不會多,只會讓人吃到8分飽,絕不會撐著,

  即便來了客人,也只是多舀一點米,多加一兩個菜,加的也不是什么好菜,青菜、豆角、茄子之類的最常見,因為蔬菜不用票,如果能端上來一盤炒雞蛋,客人都會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平時自家人吃飯的時候,必須把碗里面的飯全部吃干凈,桌上掉了一粒米也要撿起來,連吃完飯的碗也要用水涮一涮,將沾了米湯的水喝進肚子里,似乎這樣就等于多吃了一口飯。

  他們這樣的生活習慣,會一直持續到八九十年代,才隨著物資的豐富而逐漸改變。

  那時候年輕人對長輩的印象,便是他們的節儉、珍惜糧食,不會輕易浪費一粒米一顆飯,

  長輩對這個年代的記憶也是如此,能吃飽飯就是最大的幸福。

  似乎“一五”經濟的奇跡、大食堂的闊氣,乃至于“跑步前進”時期的成就,

  ——包括寶鋼的前身上海五鋼、武鋼、包鋼、邯鋼、唐鋼、濟鋼、首鋼、太鋼、杭鋼、廣鋼、南鋼、安鋼、柳鋼、酒鋼、……

  柳州工機、武鋼焦化廠、柳州電站、蘭州化肥廠、太原磷肥廠、上海照相機廠、華北制藥廠、南平造紙廠、武漢重機廠、……

  第一輛東風汽車、第一輛紅旗汽車、第一臺北京牌電視機、第一架民用飛機、第一臺半導體收音機、第一臺數控機床、第一臺40匹馬力柴油拖拉機、第一個電影膠片廠、第一艘由蘇聯設計我國自主制造的遠洋貨輪、……

  蘭新、寶成、黔貴、鷹廈、包蘭五條鐵路、人類第一次從北坡登上珠峰……

  等等等等一系列大工廠、大項目、新產品的落成、投產和產品下線,都發生在這個時期,

  但在很多人的記憶中,這些卻都只是大夢一場的虛妄,

  大部分人們對五十年代的記憶,只停留在最后兩年的災荒與饑餓上面。幾十年后,他們對晚輩講起的,也大多是災荒與饑餓。

  所以,

  人們對生活的記憶,不在于經歷了什么,而在于記住了什么。

  記住歡笑,某段時間便是快樂的,記住悲哀,那段時間便是不堪回首的。

  ……

  又是一年春節,

  1963年1月24日,大年三十,久違的熱鬧再次出現在大街小巷,

  家家戶戶忙著貼春聯、放鞭炮,過大年。

  由于今年的正月初三是星期日,便可以連著春節3天假期調休,正好從除夕開始放假,等到正月初四星期一再上班,

  連著4天的長假,加上今年春節加大了物資供應,幾乎家家戶戶都買到了豬肉、豆油等年貨,這個春節,自然就過得很開心了。

  陳家更是熱鬧非凡,

  搬了新家以后,跟外公外婆家連在一起,過年自然也格外熱鬧。

  尤其是前兩年物資不夠,即便家里囤了好多糧食,又有陳建國的福利補貼,也不敢放開了吃,過個年也要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看見吃了好吃的,

  現在好了,外公所在的肉聯廠和外婆的食品廠,又開始紅火起來,外公每天都能拎點福利品回家,這些東西也不怕被人看見了眼紅,于是這個年便過得格外豐盛。

  奶奶、外婆和母親在后院的廚房里忙活著年夜飯,大爺爺、爺爺、外公和父親關起門來玩花牌,

  如果在以前還可以玩麻將,但是從三年前開始,麻將就屬于被痛斥的對象,什么玩物喪志之類的話都往麻將身上倒,使得許多人家主動交出家里的麻將,即便還有偷偷藏著的,也不敢拿出來玩,

  搓麻將聲音太大,讓外面的人聽見就麻煩了,所以只能玩玩花牌。

  已經上小學一年級的大妹,和4歲半的弟弟,難得沒有吵鬧,兩人偎依在火盆旁邊,抱著一罐瓜子,像兩只小倉鼠,大有準備一口氣將瓜子都吃完的架勢,

  大黑和大黃則滿臉無奈地趴在地上,給兩位小祖宗當靠墊,同時心里期望著,待會兒吃飯的時候,能不能多啃兩根骨頭。

  至于陳建國,則一個人躲在樓上自己的房間里,提筆給書友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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