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從1955年開始的日常生活 > 第264章 再瘋一把
  王恩裕看著桌上的船票,再看看陳建國,愣了好幾秒,才說道,“你,是來勸我們走的?”

  否則的話,怎么會又是介紹信、又是船票,準備得這么充足?

  王婉茹也滿臉愕然地看著陳建國,似乎不敢相信他會這么做。

  陳建國沒有去看她,只是抿著嘴,頓了好幾秒,才說道,

  “這里的人都認識你們,留在小縣城,你們肯定躲不過,只有離開這里,才有一線生機,”

  說著呼出一口長氣,“至于要去哪里,我想,王伯伯你以前走南闖北做了二三十年的生意,應該不至于沒有去處吧?”

  王恩裕眼睛微瞇,卻沒有回話,只是轉過頭去看她們,輕聲說道,“先吃飯,吃完飯咱們就走。”

  這時王婉茹突然說道,“我、我還要回去收拾點東西。”

  王恩裕眉頭微皺,看著她說道,“證件之類的都用不上,小國都已經準備好了,錢財爸爸這里有,衣服這里也有,還有什么要帶的?”

  王婉茹低下頭,“是很重要的東西。”

  王恩裕眉頭皺得更緊,

  別說這種運動時期,哪怕在平時,一個大姑娘走夜路也不安全啊。

  陳建國看了看他,再看看王婉茹,說道,“沒事,我陪你去。”

  聽到這話,王恩裕才松了口氣,對著陳建國點點頭,“小國,麻煩你了。”

  陳建國笑了笑,轉頭看向王婉茹,“姐,走吧。”

  和來的時候一樣,兩人同樣沒有走大路,而是從后門出去,沿著灌溉渠到江堤,再從江堤下的小樹林里穿到碼頭,繞到學校宿舍。

  到了宿舍,王婉茹并沒有點燈,只是站在房子中間,借著微弱的月光,慢慢轉動身體打量屋里的一切,

  陳建國走過去陪著她,沒有說話。

  王婉茹轉到正面對著他,抬起頭,輕聲問道,“我,一定要走嗎?”

  陳建國看著她的臉,滿臉深沉地點了點頭,“如果你留下來,王伯伯他們都走了的話,他們一定會找你出氣,到時候只會慘十倍、百倍,所以,要么,一起留下來受苦,要么,一起走。”

  王婉茹怔怔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要是我們走了,你……?”

  陳建國立刻搖頭,“我沒事,而且我也想好了應付的辦法。”

  聽到他這么說,王婉茹低下頭,不吭聲了。

  又過了一會兒,陳建國小聲問道,“你要拿什么東西?”

  王婉茹這才回過神,猛地轉頭往其他地方看,魂不守舍地轉了半圈,才指著桌上的樂器說道,“我的口琴、笛子,還有手風琴,不能留在這里,會被他們摔壞的。”

  陳建國看了看桌上,再看看她,

  這就是你說的很重要的東西?

  沉默片刻,他默默解開外套的紐扣,同時說道,“姐,你把外套脫了。”

  王婉茹立刻回頭看著他,見他只是脫衣服,并不說話,沉吟兩秒,竟然也默默解扣子,

  陳建國很快脫掉外套,只見里面穿著一件很不貼身、小了一大截的馬甲,他又將這件馬甲脫下來,

  等王婉茹脫掉外套,立刻將馬甲給她披在身上,拉著她的手穿好,隨即扣上扣子,同時說道,“這件衣服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有很多小口袋,全部都用線封死了,”

  聽到他的話,滿臉通紅的王婉茹愣了愣,伸手就去摸,只覺得衣服里面有一些硬硬的東西,似乎像是什么零碎,而且大小不一,不禁問道,“是什么?”

  這個時候,她才感覺這件小馬甲有點重,而且重量都在前面,壓得她要稍微用力才能直起腰,

  不過她體質不錯,應該適應一會兒就沒事。

  陳建國給她一顆顆扣好扣子,看著她身上的衣服笑了笑,“嘿嘿,還挺貼身的,”

  隨即又拿起她的外套給她穿上,這才解釋道,“里面都是黃金,……”

  王婉茹頓時兩眼發直,呆呆地看著他,“黃……、黃金?”

  陳建國點點頭,“每個口袋里都有一兩左右的金子,總共有20個口袋,就是1000克,都是些老首飾,拿出來也不怕人查,

  都說窮家富路,這些東西你自己收好,萬一有錢不湊手的時候,也能拿出來應應急,”

  說著指了指馬甲的兩個外口袋,“還有這里面,各裝了一千塊錢的公債券和一百斤全國糧票,應該夠路上用的了。”

  隨即又將自己腰上的武裝帶解下來,蹲著系在王婉茹的腰上,說道,“這把槍當年我要送給你,你不要,這回一定要帶著,別擔心有人查,我給你辦了槍證,在腰帶上的皮包里,是用假的身份辦的,不怕人查。”

  隨即扯了扯馬甲,將武裝帶遮住。

  王婉茹摸著腰間的PPK手槍,還有旁邊的幾個彈夾和一個小小的皮包,突然也蹲下來,直愣愣地看著陳建國,

  陳建國正準備起身,看到她的樣子,不禁愣了愣,“怎么了?”

  王婉茹看著他也不說話,過了片刻,才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手在脖子上摸索,隨即從衣服里面摘下一枚小巧玲瓏的金鑲玉長命鎖,直接掛在他的脖子上,并拉開衣服塞進去,用手按住他的胸口,

  這才突然摟住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香港,我爸一定是帶我們去香港,如果我這輩子都回不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在香港。”

  感受著胸口還帶著體溫的長命鎖,脖子里滴落的兩滴眼淚,陳建國深吸一口氣,輕輕將她抱住,“我會記得的,你在香港。”

  收拾完東西,陳建國先從學校出來探路,沒有發現人,這才帶著王婉茹沿著原路返回王家,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整理好所有東西,

  其實東西不多,只有兩只不同顏色的旅行包,上面還印著李先生的名言警句,

  看到這兩只旅行包,再看看他們換好的衣服,陳建國頓時放心許多,

  王大戶畢竟是王大戶,當年經商時走南闖北的江湖經驗還沒丟,知道什么身份該帶什么樣的東西,有他帶著,再加上自己給他們準備的介紹信和身份證明,這一路上應該不會出問題,

  只可惜,介紹信和身份證明只能幫他們解決路上的問題,不能幫他們在某個地方落戶,那必須要當地才能解決,陳建國還沒這么神通廣大,

  否則的話,不管去哪里,也比冒險去香港強,

  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辦法能去香港,還有王婉茹為什么會如此篤定他一定會帶著家人去那里。

  見到他們回來,王恩裕也松了口氣,隨即將一個盒子遞給陳建國,“小國,盒子里是這套宅子的房產證,還有一些用不上的東西,就交給你處理了吧。”

  陳建國也不推辭,接到手里看了看,抬起頭對著他笑道,“那,要是我一把火把這宅子燒了呢?”

  聽到這話,其他人都驚愕不已,唯有王恩裕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那我是求之不得啊!”

  陳建國笑了笑,但眼下的情景,讓他實在開心不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從包里拿出兩只玻璃藥瓶,遞給王婉茹,“差點忘了,這個拿著收好,以后用得著,現在每人用兩顆。”

  王婉茹立刻認出來,“這是易容丸?”

  陳建國點點頭,“你們都太白了,抹黑一點好。”

  勞動人民哪像他們一家人這么白的。

  隨后,在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中,王婉茹用茶杯裝水,融了兩顆易容丸,給自己臉和手都涂抹上,不一會兒,皮膚就變成褐黃,看上去連年齡都大了五六歲,

  正好與陳建國給他們安排的身份證件一致。

  五個人很快都裝扮好,王恩裕看著容顏大變的家人,不由得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在路上就更安全了。”

  又過了一會兒,眼看到了晚上十點,他們便帶齊東西起身去碼頭,

  依然從后面走小路,陳建國陪著他們一起,只是沒有說話,在想著還有沒有什么遺漏的,

  不一會兒,眼看候客廳就在前面,王恩裕才轉身說道,“小國,就送到這里吧。”

  陳建國點點頭,轉過身看了看王婉茹,臉色有些猶豫,

  有件事,他心里一時下不了決定。

  王恩裕看了看他,再看看低著頭的王婉茹,說道,“我們先過去,小茹你待會兒過來。”

  隨即便帶著兩位夫人,還有一步三回頭的王巧巧,往候客廳走去。

  等他們走遠,王婉茹才抬起頭看著他,小聲說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說的?”

  陳建國深吸兩口氣,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如果在香港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你就去找霍先生。”

  王婉茹頓時眉頭緊皺,不解地問道,“霍先生是誰?”

  陳建國搖搖頭,臉色非常嚴肅,“等你到香港就知道了,香港只有一位霍先生,記住我的話,遇到非常大的麻煩,一定要去找他,如果你見不到他,可以請人給他傳話,就三個字,‘英雄刀’,他自然就會知道。”

  王婉茹一聽更加糊涂,但她并沒有多問,只是重復了一遍,“英雄刀?”

  陳建國點點頭,“英雄刀!”

  王婉茹怔怔地看著他,緩緩抬起頭,想要去摸他的臉,卻又頓住,

  突然笑了笑,“我才發現,原來你已經17歲了,都長成大人了!”

  陳建國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了握,“走吧,夜長夢多,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王婉茹看著他,過了幾秒,才轉身往候客廳走去。

  陳建國并沒有跟著去送她,只是站在原地,看著王婉茹在候客廳門口與家人匯合。

  半個小時后,一艘客輪靠岸,又過了十幾分鐘,客輪再次啟程,駛向遠方,

  陳建國站在江邊,看著逐漸遠去的客輪,從包里掏出口琴,湊到嘴邊,卻沒有吹出任何聲音。

  王婉茹要回宿舍拿的東西,口琴、笛子,就在他身上,手風琴和一直放在王家的小提琴,甚至包括鋼琴,待會兒他也會回去拿走,

  她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卻留下了一塊長命鎖。

  客輪漸漸消失在江面上,陳建國依然站在原地。

  其實,他早就在為這一天做準備,

  跟張先生學篆刻,是為了這一天,那些證件、介紹信的章,都是他自己刻的,

  纏著王婉茹學英語,是為了這一天,他今天過來,就是想勸王家人離開,而且是要想辦法離開內地去香港,卻沒想到他們的目的地正是香港,在那里,英語將大有用處,

  調制易容丸是為了這一天,教她練武、打槍,也是為了這一天,去黑市換黃金,還是為了這一天,攪黃了王婉茹的幾次相親,依然是為了這一天,

  為了這一天,從58年到現在,他準備了8年。

  不為別的,就沖著王婉茹全心全意的對他,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罪,一定要給她謀一條后路。

  本來他以為,經過8年的準備,自己可以很坦然地面對離別,

  但是,

  陳建國掏出胸口的長命鎖,手指在上面劃過,似乎還帶著她的體溫,

  手指突然頓住,再次撫摸,指尖觸摸到兩行字,

  這是她的生辰八字?

  陳建國再次看向客輪消失的方向,過了許久,才將長命鎖放回衣服里面,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

  “沉寂之前,再瘋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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