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政府門口,要出發的知青、來送行的家人、知青辦的工作人員,還有一些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亂七八糟混成一團,連廣播里放的歌曲都聽不見,
“世界是你們的,……,你們年輕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
“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艱苦哪兒安家,祖國要我守邊卡,扛起槍桿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發,……的戰士最聽黨的話。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艱苦哪兒安家,祖國要我守邊卡,邊防線上把根扎,雪山頂上也要發芽,……的戰士最聽黨的話。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艱苦哪兒安家,祖國要我守邊卡,頂風冒雪把武練,練好本領準備打,……的戰士最聽黨的話。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艱苦哪兒安家,祖國要我守邊卡,翻山越嶺去巡邏,敵人侵犯決不饒他!”
“同學們大家起來,擔負起天下的興亡,聽吧滿耳是大眾的嗟傷,看吧一年年國土的淪喪,我們是要選擇戰還是降,我們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場,我們不愿做奴隸而青云直上,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會的棟梁,我們今天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雨露滋潤禾苗壯……”
一首首的歌在循環播放,陳建國用帽檐遮住額頭,用圍巾圍住臉,靜悄悄地站在汽車旁邊,等著上車。
倒不是他故意低調,只是確實沒心情跟其他人去寒暄,
再一個,雖然說今天第一批走的人,都是態度端正意志堅定,一心向著李先生的誠摯之輩,但是他們的家人未必會這么想,
陳建國被縣里和地委當做典型,天天拿來宣傳,號召廣大沒有工作的知識青年響應號召上山下鄉,說不定就有些不講道理的人在心里記恨他,
要是現在氣氛到了,沖著他瞪眼怎么辦,
低調一點,就能少點麻煩,何必給自己找事呢。
不一會兒,徐主任親自出面,舉著話筒講話,
無非就是鼓勵那一套,陳建國瞇著眼睛,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聽見他在說什么。
不僅他,所有人都沒心情去聽徐主任講話,
每個即將出發的知青身邊,都有兩三個,甚至五六個家屬在圍著他們叮囑,大部分人都淚眼婆娑,似乎自家的孩子不是去上山下鄉,而是要去上戰場一樣,
不過,這些城里娃去農村,似乎真跟上戰場沒什么區別。
話說回來,這些知青的家屬,真應該好好感謝陳建國,
要不是他這兩年一手主導炸山填土開荒,帶著這些城里的孩子種糧食、干農活,就他們對農活一竅不通的底子,真到了農村,那也是兩眼一抹黑,
經過這一兩年的鍛煉,最起碼他們也知道四季農時、插秧收割,不會鬧出什么韭菜當蔥的笑話。
恍惚間,徐主任的話也講完了,
這時候,6個人齊齊跑了過來,登上3輛大解放的駕駛室。
陳建國拉了拉帽子,跟在一人身后,在他關門之前撐住車門,隨即拉下遮住臉的圍巾,咧著嘴笑了笑,“高叔。”
那人見到是他,當即笑道,“你怎么包成這樣子,”
隨后伸出手,“快上來。”
陳建國本來就是沖著駕駛室來的,便將包遞過去,隨后拉著車門上了車。
大解放寬敞得很,副駕駛坐兩個人一點都不擠,
陳建國上車后,這才拉下圍巾,呼出一口長氣。
旁邊的司機笑著問道,“陳師長他們沒來送送你?”
陳建國笑了笑,“又不是一去不回來,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還得是你啊,”
高民嘆了口氣,看著窗外的人群感慨道,“別人家的孩子,就沒那么放心咯。”
車后面,擋板已經被人放下來,有人搬來幾把凳子,方便知青們上車,
一個個的小年輕先將行李推上去,再手拉腳蹬,進到貨倉里面,
這三輛車的貨倉都加裝了油布,勉強可以遮風避雨,行李箱也可以當凳子坐著,他們就是坐這輛車,從小縣城去省城,然后換乘火車,駛向不同的遠方。
不知道是誰哭了第一聲,駕駛室外面,忽地哭聲一片,
但哭也好,笑也好,都不能阻擋知青們上車的步伐,
不一會兒,第一批兩百多名知青全部都上了車,工作人員將擋板打上去鎖死,又將貨倉的油布放下,遮住外面家屬的視線,
這時徐主任在廣播里大聲提醒,“車要開了,車要開了啊,所有人都走遠點,都走遠一點。”
有些家屬立刻讓開,有些人卻依然扒在車后面,大聲喊自己孩子的名字,工作人員不得不上前將他們拉開。
陳建國坐在前面的駕駛室里,把車窗搖下來,手搭在窗外,瞇著眼睛發呆。這個時候,旁邊突然傳來幾個聲音,
“在這里、在這里,找到了。”
“快來快來,他在這里。”
“建國,”
袁天扶著車門,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跟他們擠在后面,一定坐前面的駕駛室。”
不等陳建國說話,馬文英便上來一腳將他踹開,“滾遠點,說正事兒。”
隨即將一個包裹從車窗里遞進來,“這個你帶著路上吃。”
陳建國打開一看,里面不是雞蛋就是鹵肉,就連點心之類的干糧都沒有,實打實的硬貨,不由得笑道,“你讓我帶這些東西,是給我拉仇恨啊。”
馬文英白了他一眼,“你拉的仇恨還少啊?”
隨即扶著車窗喊道,“到了地方要記得給我們寫信啊。”
陳建國點點頭,“知道了,”
隨即對著她,還有她身后的袁天、趙躍民、張勝利、汪奉宇幾人揮了揮手,“車要開了,你們回去吧。”
旁邊兩輛大卡車早已經出發,這時司機也拿著搖把啟動發動機回到車上,見馬文英后退兩步,當即猛打方向盤,開著車跟在后面。
在車的后面、道路兩旁,無數的人在哭著喊著,很多人忘了揮動名言警句本,也忘了喊口號,眼里嘴里只有自己的親人,有的人還在追著車跑,
最后方,徐主任帶著許多工作人員,站在橫幅下,整齊劃一地揮著“寶書”、喊著口號,目送車輛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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