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夏亞楠恨得咬牙切齒，“可惡，怎么會有這種人？！”
陳建國抿嘴低眉，沉默不語，他上輩子就看過不少相關的資料，從開始到結束，超過十年的時間，尤其是在最后兩年，不知有多少女知青為了返城，壓上了自己的一切，
有的賭贏了，便將過往的經歷當做一場夢，似乎從來不曾發生過，
有的賭輸了，……那就慘不堪言，死了的未必更慘，活著的也如行尸走肉，
卻沒想到，自己身邊就有一個這樣的例子，
只是，現在一切都還不曾發生。
喘了兩口氣，夏亞楠喃喃說道，“不行、不行，我不能看著她往火坑里跳。”
說著就要沖出去，
陳建國趕緊將她拉住，
夏亞楠回頭看了他一眼，焦急地小聲說道，“如果她真的進去，這輩子就完了，那個男人要是真的愛她，怎么會跟她提這種要求？那就是個混蛋，就算她真的給他生了孩子，那個人也不一定會管她的呀。”
她也怕驚動別人，要是被外人看見聽見，傳出去的話，孫麗莎的名聲就毀了。
陳建國沉吟兩秒，緩緩搖頭，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別動、別說話。”
夏亞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小巷彎曲處，呼出一口長氣，輕輕點了點頭。
陳建國拎著手里的東西，緩步走了過去，轉過一個彎，孫麗莎正蹲在地上，
她將臉埋在臂彎里，死勁壓抑著自己的哭聲，絲毫沒有發現自己面前來了一個人，
陳建國往院墻后面看了看，也看不清這里是個什么地方，不過，結合剛才那個男人的話，估計應該是間招待所。
他瞇著眼想了想，慢慢走到孫麗莎跟前，
正在哭泣的孫麗莎隱隱感覺有人過來，剛睜開眼，便看見一雙大腳，嚇得趕緊站起來，等看清楚來人，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干凈，只剩一片煞白，更是渾身發抖，牙齒顫顫，說不出話來。
陳建國抿抿嘴，湊到她跟前，小聲說道，“記住我的話，但是不要跟任何人說。”
孫麗莎愣了愣，看著陳建國的眼睛，先不管他要說什么，趕緊連連點頭，呢喃著說道，“我、我不說，不說。”
陳建國盯著她的眼睛，“大三線和小三線知道嗎？”
孫麗莎愣了愣，這才緩緩回過神來，遲疑地點了點頭，不明白他為什么說這個。
陳建國繼續說道，“為了建設大三線和小三線，這兩年很多工廠都抽調了大量人手出去下三線，所以，原來工廠的工人就不夠了！”
聽到這話，孫麗莎先是有些不解，隨即猛地瞪大眼睛，忍不住抓住陳建國的胳膊，眼里滿是希冀，嘴巴張得大大的，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陳建國紋絲不動，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工人不夠，就需要招人，但是合格的人，大部分都做了知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孫麗莎趕緊用力點頭，激動得說不出話。
陳建國笑了笑，“但是，不會馬上招，要等各個地方的工廠將情況匯報上去，上級同意之后，才有可能啟動，
而且，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算不得數。”
孫麗莎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直愣愣地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陳建國繼續說道，“如果順利的話，一兩年內，應該會有大規模招工的情況出現，但是，誰能被招走，肯定有條件，”
孫麗莎立刻問道，“什么條件？”
陳建國正色看著她，“首先肯定是出身，我記得你是工人家庭？”
孫麗莎呼出一口長氣，從嘴里擠出了一句微不可聞的話，“對，我是工人，我是工人家庭，是紅五類！”
陳建國看著她繼續說道，“第二是學歷，肯定會優先高中畢業生。”
孫麗莎又連連點頭，“我是高中生，我是高中生！”
“最后，”
陳建國說道，“肯定要看表現，這個表現，是生產隊的評語，你明白了嗎？”
孫麗莎深吸一口氣，用力地連連點點頭，“明白，我明白，我、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現、好好表現！”
陳建國看了看后門，再看看她，“我再說一次，這些只是我的猜測，所以，我不對這些話負責，怎么選擇，看你自己，是進去，還是跟我走？或者你在這里慢慢考慮。”
孫麗莎的手捏得更緊，“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不要進去，……”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已經忍不住再次哭了出來。
陳建國騰出一只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指著她，“記住，不要跟任何人說，說了我也不會承認。”
孫麗莎趕緊連連點頭，等陳建國轉身，趕緊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
面對這個相處了兩個月的女孩兒，陳建國也做不到看著她完全不管，但現在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講幾句影響不到自己的空口白話，至于能不能幫到她，還是要看她自己，
天助人助不如自助，如果她自己想不明白，即便陳建國做得再多，也于事無補，
現在看來，至少這個女孩還算自愛，沒白費他一番口舌，
也對，如果她是那種一心只想著回城、就不管不顧的人，剛才可能就直接跟著進去了，而不是蹲在地上痛哭，
她所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希望而已，現在，陳建國就給了她這個希望。
等走過那道彎，孫麗莎看到夏亞楠，臉色又是一白，
不過這時候，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緊張，她緩緩走過去，低著頭小聲說道，“對、對不起，是他說能幫我回城，我才過來見他的，他還說回城的事很重要，讓我不能跟任何人說。”
夏亞楠沒聽見陳建國跟她說了什么，本來還對孫麗莎有點生氣，此時看到她梨花帶雨的樣子，不禁有些心軟，拉著她的手說道，
“你傻呀，那個人要是真的心疼你，怎么會提這種荒唐的要求？以后可千萬別再犯傻了。”
孫麗莎趕緊點頭，
夏亞楠掏出手絹幫她擦了擦臉，再看看站在一旁不說話的陳建國，呼出一口長氣，
雖然不知道陳建國是怎么勸的她，但結果是好的就行，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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