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陳建國瞪大眼睛，“都快一個月了，你們就沒出北京城啊？”
自從來了北京，大爺爺他們一直沒有音訊，要不是給爺爺打電話的時候，聽說他們給家里拍過兩封電報，一封報平安，一封讓他們往一個地址寄泡藥酒用的藥材，陳建國都打算報警尋人了，
可是現在都過了這么久，再怎么著也該轉了幾個地方吧，但聽大爺爺的意思，似乎這一個月就沒出過某個大院？
大爺爺抿了口小酒，嘆著氣說道，“可不是嗎，我說隨便看看就走，結果那幫老伙計死活不讓，我是東家吃完吃西家、上家吃完吃下家，天天喝酒喝到發暈，再不走啊，估計得少活十年！”
父親也似乎心有余悸，“當兵的太能喝了，我們那兒喝酒都是拿個小酒盅慢慢抿著喝，他們那是拿著大酒缸子死勁灌啊，講起話來還一套套的，什么感情淺慢慢舔、感情深一口悶，我以前都不認識他們，屁的感情……”
話還沒說完，大爺爺就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那都是兄弟伙計，我跟他們爹是兄弟，你就跟他們是兄弟，以后不許講這種話。”
陳速羽滿臉苦笑，“我還不是一口悶了么。”
梅映雪端著一鍋菜過來，笑著擱到煤爐上，“大爺爺、爸，你們先喝著，我再弄點白菜。”
頓了一下，又笑道，“這北京什么都好，就是冬天菜太少了，只有白菜蘿卜這幾樣，不像咱們江南有那么多菜。”
大爺爺擺擺手，“夠了夠了，不用那么麻煩，隨便吃點就行。”
隨后指著角落里的一只大包，“這袋子里面都是奶粉，說是給小娃娃補充營養的，我就讓他們給我找了點，回頭給小華吃。”
奶粉？
陳建國頓時愣住，立刻過去打開包，只見里面裝著滿滿一袋子鐵罐奶粉，差不多有二三十罐，
我國最早的國產奶粉是1950年內蒙古海拉爾乳品廠生產的，同年上海益民食品廠也開始生產光明牌奶粉，
而最早的配方乳粉是上海益民食品廠生產的“5410”代乳粉，就是以大豆為原料、以稻米粉和蛋黃粉為輔料配制成的粉末沖劑，營養自然比不上奶粉，卻比沒有奶水的嬰兒吃米湯甚至各種煮爛的植物根莖強了幾十倍，之前嬰兒的夭折率高達百分之二十幾，這種代乳粉普及之后，城市新生兒夭折率立刻大幅下降，可謂營養不高、作用卻很大。
但是這些都不是真正的配方奶粉，尤其是全脂奶粉，如果給幼兒長期食用，可能會造成營養失衡、血糖過高等問題，嚴重的甚至會導致缺鐵性貧血的發生，所以這種奶粉最好是等小孩子長到3歲或者5歲以后才能喝。
要再過幾年，到70年代末，我國才開始研制嬰幼兒配方奶粉，不過一直到90年代初，國內的奶粉廠都是照抄西方奶粉的配方，直到90年代后期才研制出適合我國新生兒體質的奶粉，
然后就是毒粉事件，一下子將國產奶粉打回解放前，好多年都沒緩過氣來。
陳建國將袋子拉好，拎起來遞給梅映雪，“放屋里去吧。”
小梅雙手接過袋子，卻看得陳建國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眨了眨眼，抿嘴笑了笑表示收到，才拎著袋子出去。
陳建國的意思自然是讓她先不要動，這東西不好給小孩子吃，但也不能當著大爺爺的面說，要不然老人家一番心意都感覺白費了。
鍋里的菜咕隆咕隆作響，陳建國將爐門關小，直起身笑道，“剛好我今天弄了只產奶的羊回來，以后家里天天都有羊奶，您就不用去找別人要奶粉了。”
“喲，還有羊啊，”
大爺爺樂呵呵地點頭說道，“這個好這個好，我還想著等吃完這些再去找他們要，也省得麻煩。”
奶粉屬于緊俏貨，沒點人脈關系，有錢都買不到，不過陳建國是不想買，要不然他也能買回來。
頓了一下，陳建國又問道，“那您是繼續在北京住著？”
大爺爺立刻搖頭，“不住不住，再住下去半條命都要沒了，我今天還是說想重孫子了，給小華送奶粉才跑出來的，行李都還在人家里，那個，”
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本，翻到最后一頁，扯下一張紙遞過來，“你有空去這個地址，給我們把行李拿回來。”
陳建國不禁有些無語，做客做到落荒而逃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再一看地址，西城區，而且離紫禁城不遠，不禁撇了撇嘴，“大爺爺，看看您戰友住的地方，再看看您，難怪這么多年您都不跟他們聯系，怕丟人吧。”
大爺爺伸手就是一個腦瓜崩，笑罵道，“你小子就是欠揍。”
父親立刻放下筷子摩拳擦掌，“要不是看你也是當爹的人了，你爹我今天非教教你不可！”
陳建國呵呵笑著將紙片折好放進口袋，咧著嘴說道，“那我明天去拿。”
大爺爺趕緊擺手，“你等我們上了火車再去，我怕他們追過來。”
陳建國臉色微僵，這是什么老戰友，還有追到人家屋里去的？
他又說道，“那你們沒行李怎么辦？”
“不礙事，”
大爺爺嘿嘿笑道，“前天我抽空往家里打了個電話，給我們再寄幾身衣服過來，估摸著這兩天就到，”
陳建國不禁豎起大拇指，“大爺爺老謀深算！”
吃了幾口菜，他又問道，“那下一站去哪里？”
大爺爺指了指外邊，“天津有一個，唐山有一個，秦皇島有一個，沈陽那邊有兩個，長春、哈爾濱也都有一個，正好一條線過去。”
一聽這話，陳建國眼睛布靈布靈直閃，
唐山？
他趕緊問道，“都是還在部隊里的？”
“那可不，”
大爺爺嘿嘿笑道，“他們可比我聰明多了，一個個都是干部，不過現在都退下來咯。”
陳建國微微一笑，
這部隊里的干部退下來了也在部隊啊，何況他們肯定有后輩，這些人多半也在部隊，那就好說了，
當即將手一伸，“您把他們聯系方式都給我。”
大爺爺愣了愣，“干嘛？”
陳建國瞪大眼睛，“萬一你們又是一去幾個月不聯系我，我不得找人啊？！”
大爺爺頓時尷尬地笑了笑，“頭一回出來，不熟，以后不會了，”
不過還是掏出剛才那個小本本，遞給他說道，“這個本來也是打算過幾年要傳給你的，你就拿去抄一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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