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北京，已經是10月下旬。
兩個多月了，大水災的余波還沒有過去，甚至在回來的路上，還能看見負責善后的戰士的身影，空氣中飄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
希望陸安成安排的一億港幣能有點用。
等陳建國回到家里，母親還沒覺得什么，渾然跟沒事的人一樣，似乎完全不知道兒子跟死神擦肩而過。
而小梅看到陳建國的人，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等回到自己的小房間，立刻一把將他抱住。
陳建國抱著她，呵呵小聲笑道，“我這不是沒事嗎，再說了，以我的本事，別說沒遇上洪水，就算真遇上，信不信我也能從水上漂過去。”
這真不是他吹牛，只要不是被大水正面沖擊，就憑著火車上那么多行李箱，隨便抓一件抱住，等漂到地勢稍微高點的地方就可以得救。不像在飛機上，一旦出事就只有等死的份。
小梅趕緊松開他，“呸呸呸，不許說這種話，你福大命大，天災都要繞著走，肯定碰不上。”
陳建國哈哈一笑，又將她抱住，“好好好，災難都繞著我們走，肯定碰不上。”
抱了一會兒，他又苦笑著說道，“不過，我馬上又要去災難地了。”
小梅嘟著嘴，“知道，海城嘛。”
她倒是沒有說不讓去的話。
這是上級下達的任務，必須要認真完成，誰都沒法阻止。
陳建國拍拍她的后背，笑著說道，“你得對你男人有點信心，要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樣的事，我都會平安回來見你。”
小梅抬起頭看了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點點頭，“好，我相信你。”
……
在家里待了幾天，陳建國又跑了兩天電影廠，等他們做好準備工作之后，便再次啟程前往海城。
不過這一次就不只是上次那幾個人，另外還帶著十幾個演員。
領導們的重要鏡頭，還可以用實拍的方式去拍攝，但飾演群眾的演員，尤其是大規模的群像戲，就不是那些普通群眾輕易能搞定的。
最起碼一些重要戲份的角色，必須要專業演員們來演。
而電影廠的這些演員，其實他們跟陳建國是同一類人，都是現役軍人，同樣是文藝序列。
對于這部電影，他們早已準備了大半年，從2月份立項、陳建國寫好劇本開始，廠里就已經選好演員，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不斷揣摩劇本、研究角色人物心理，務必做到盡善盡美。
后世拍電影的“一條過”，那是影帝級演員才有的本事。
但是現在，抱歉，做不到“一條過”，連當正式演員的資格都沒有！
沒那么多膠卷給你浪費！
當然，大場面的戲，單靠他們這些人肯定不夠，必須要依靠當地的力量。
一方面沈陽電影制片廠派出了精兵強將前往海城支援，另一方面，李石也大筆一揮，命令當地駐軍全力配合。
如此一來，陳建國頓感壓力倍增。
第一次拍電影就玩這么大場面，要不要這么夸張？！
他還打算隨隨便便找幾百個老百姓意思一下就行了呢，沒見后世的戰爭片，敵人都來了也只有十幾二十個在逃難，幾百人已經很壯觀了好吧。
但是現在，他要調動的是成千上萬的人！
11月上旬，海城第一片雪花從天上飄落，早已排練了一個星期的劇組，在陳建國……和兩位資深副導演的指揮下，正式開拍。
地震前的放松與寧靜、通告發布后的議論紛紛、組織初期的不情不愿、地震當日撤離時的雞飛狗跳、地震前寒夜里的煎熬與沖突、突如其來的地震，最后是震后的廢墟。
至于震后救援工作，早在前幾天就已經拍完了，不夠的再去電視臺要一點新聞片段就行。這個年代的遼寧臺屬于第一梯隊的土豪，設備豪華經費充足，地震發生的時候，他們的記者就第一時間奔赴現場拍攝，留下許多第一手資料，正好可以給電影作為補充。
三下五除二，有地震撤離經驗的群眾和戰士配合，十天時間，剩下的幾場大戲全部拍完。
陳建國發現，拍這么多的戲，找了這么多的人，最后除了自己一幫人的住宿費和伙食費，以及耗費的膠卷，竟然沒怎么花錢。
社員群眾出來拍戲算上工，公社會給他們記工分，城鎮上的居民也會有街道辦安排，一般是發放一點紀念品，錢是一分沒有。
戰士們更不用說，命令下來就是任務，連吃飯都是自己帶。
劇組基本上花不了多少錢。
難怪這個年代的電影都喜歡拍大場面，確實很省錢。
……
帶著拍攝的膠卷回到北京，陳建國再次投入后期制作，結果才剛到12月，整部電影就已經完成所有的后期，隨時可以上映。
但是還需要過審。
軍區和電影廠的領導在審查的時候，又提了幾條“建設性”的意見。
無非就是要增加一些運動會元素，最好是對李石在其中的作用要用濃墨重彩來描述。
陳建國一聽，頓時嚇得“一病不起”，迫不得已，只能將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電影廠去執行。
為了裝得像一點，他連著在家里“臥病在床”，一直沒有出門。
而且隨著1976年越來越近，他的情緒也越來越低落。
這一年可不是什么好年份，三位先生相繼去世，徹底成為了歷史。
小梅看到他情緒不高，還以為他是因為電影的事情，便帶著兒子想方設法讓他開心。
可是這個時候，哪里開心得起來，就連元旦節也沒有怎么慶祝。
到了1月8日，噩耗傳來，山河失色、大地舉悲。
三天后，陳建國抱著兒子，帶著小梅、母親，跟著150萬群眾一起，冒著零下15度的嚴寒，默默站在路邊送行。
很多人都知道這段歷史，但其中有一個細節，可能很少人知道。
北京城里生活了幾百萬人，這里每天都有案件發生，哪怕是很小的打架斗毆、偷雞摸狗也算，就連建國那天也不例外，那時候還有特工在搗亂呢。
但是據北京市公安局報告，1976年1月9日至1月15日，整整一個星期，沒有任何案件發生！
一件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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