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排行第一的神射手,戎服的左肩會繡一枚紅色的羽毛,也被同袍們尊稱做羽師。
他往前走出兩步,當先射出一箭。
這一箭是為了校準距離、角度和力度,通常用于敵人據險死守的戰場形態,可以有效提高弓手齊射的命中率!
箭矢掠過正在縱馬回奔的陰胡生的頭頂,穩穩扎進某輛驢車車轅前的尺許之地。
陰胡生此時回到了己方的車陣里,飛身下馬,單手成爪,箭矢拔地而出,落入掌中,啪的折成兩段。
“劉指揮,你可別忘了,這里還有我抓來的幾十個平民百姓,若是放箭,他們就是活生生肉盾,到時候看你怎么跟州衙交代!”
劉指揮冷哼道:“刀箭無眼,生死有命,連我都不敢保證上了戰場還能活著回去,何況他們這些廢物?羽師,開始吧!”
“準備!”
“標定三分。”
“仰定五節。”
隨著羽師的號令,后方的三百弓手同時將裹著火藥的箭矢湊到火把上點燃引線,開弓滿弦,斜上指著空中。
“放!”
三百支火箭像是拖曳著尾光的流星,瞬間籠罩了前方所有車輛。
“找掩體,快,找掩體。”
“蹲下舉盾!”
“沒盾的躲在驢車后面。”
“身子挨緊車廂,護住頭……”
“不要亂,不要亂!”
“最多六輪箭!堅持住!”
“六輪過后,就該刀槍兵沖陣。大家鉚足勁,無非是鋪橋修路充當勞役的州鎮兵,一人殺五個,兩千人還不夠咱們殺的。”
轟!
箭矢從天空墜落。
“啊!”
“啊!”
雖然五百青衛隨身都攜帶著小圓盾,平時掛在腰后,戰斗時綁在手腕,可慘叫聲還是此起彼伏,密集的箭雨下,眾生平等,全看運氣。
有人腦袋中箭,有人后背中箭,有人胸口和大腿中箭,無一例外,都被箭頭綁著的火藥包引發了全身大火,爭先恐后的跳入急湍的河流里,幾個浮沉,再也冒不起頭了。
還有充當城墻的三十多輛車,擺在左邊最末端的六輛車中箭后,同樣噼里啪啦的燃燒起來。
“不好!”
陰福驚呼。
這批運送財物和人羊的車輛經過改裝,為了避免長途跋涉,炎炎夏日會引發火災,車廂頂部和兩邊都包裹著生牛皮,一般情況下很難燃燒才對。
否則陰胡生也不會傻傻的將車輛集中起來作為防守的依仗,誰不知大焱官軍的火箭厲害?
“滅火!”
立刻有五十名青衛冒著箭雨抄起水桶,前往旁邊的河道里取水,可是這些火藥水潑不滅,眼見著火勢從五六輛蔓延到十幾輛,越燒越大。
陰福心生疑惑,趨前查看車輛狀況,不妨從車輪下面突然鉆出一人,狠狠的一刀捅進了他的胸口。
“你……”
心臟被洞穿的痛苦讓陰福的表情扭曲的可怕,口中鮮血噴出,生機轉瞬即逝。
他跟隨陰胡生多年,修為也到了武師上品,卻死在這防不勝防的刺殺之下,可謂死不瞑目。
那人正是京牧,麻利收刀,縱身抓住山崖垂下的青藤,沒入了林間深處,消失不見。
徐昀的妙計,一環套一環。
讓劉指揮用言語激怒陰胡生,誘他闖陣,是第一計。
擒賊先擒王,陰胡生處于弱勢,抵擋不了這種以最小代價取得最大戰果的誘惑。
如果能在闖陣的時候,殺掉或生擒陰胡生,自然萬事大吉。
可如果陰胡生修為太高,有望全身而退,則由秘密潛伏在左右的京牧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陰胡生闖陣的英勇無敵所吸引,將幾十斤的火藥悄無聲息的灑在車輛上。
這是第二計!
三十多輛車不可能全部灑完,只能在保證不被發現的前提下,盡可能多的搞定了擺在末端的六輛車,也就是最先起火的那六輛。
有了火藥加持,尤其對木質結構的車輛,普通的防火措施完全失效。
大火一起,軍心必亂。
陰胡生肯定沒辦法繼續堅守,只能率眾突圍。
這是第三計。
像州鎮兵這樣弱雞的軍隊,打龜縮的防守局,經驗豐富,越打越興奮。
但是打夜間的進攻局,死傷超過百人就會喪失斗志,超過兩百人直接崩潰。
當陰胡生有險可守,麾下五百青衛,又悍不畏死,別看州鎮兵人數多裝備好,可誰勝誰負,沒人敢下定論。
所以,毀掉車輛頭尾相連結成的偃月城墻,逼陰胡生打進攻,而州鎮兵主防守。
攻守易勢,勝負的天平就開始傾斜了!
“陰福!”
陰胡生發出怒吼,眼睜睜看著陰福身死,可又是幾輪箭雨襲來,距離事發的位置太遠,根本不可能過去擒住京牧,親手為陰福報仇。
陰福與他,名為主仆,實為家人。
陰胡生未出世被父親拋棄,來到世間又被陰家嫌棄,孤兒寡母受盡屈辱。
母親死后這么些年,他唯一尚存了一絲感情的人,就是陰福。
現在,陰福也死了!
箭雨終于停止。
陰胡生緩緩起身,拔出長刀,碧眸在火光照耀下如天神下凡,刀氣縱橫間,劈開了攔在谷口燃燒的車輛。
“青衛,隨我突圍!”
剩余活著的青衛尚有四百余人,幾輪箭雨,看似聲勢浩大,其實面對帶盾的固守防御,殺傷力并不算太強。
主要目的,還是要毀了車輛,逼對方從固守變成進攻。
四百余青衛圍攏在陰胡生身旁,一手刀,一手盾,呼喊著沖出來。正待在陰胡生的帶領下,從州鎮兵的薄弱結合部殺出血路,忽然后面傳來嘈雜的蹄聲。
卻是用來拉車的六十多頭灰驢,尾巴冒著火花,跟瘋了似的將剛剛凝聚成型的青衛隊伍撞的細碎。
之前卸下脖套,車輛就地連成墻,這些灰驢被驅趕到了山谷里面。
不用想,又是京牧迂回到后方,用火藥涂抹驢尾巴,點燃之后,上演了這一出火驢沖陣。
劉指揮瞧準時機,也豁出去了,帶著親衛躍馬向前,道:“擊鼓!給老子殺!”
戰斗在凌晨破曉時結束。
清點戰場,五百青衛死傷殆盡,被抓的百姓開戰后都躲在角落里,只被流矢殺了二十多人,尚有五十多人幸運的撿了條命。
那些金銀珠寶也搶救出了大半,木頭的火燃點較低,還不至于把錢財燒化,價值粗略估計大概有十五萬貫左右。
然而,劉指揮清點了三遍戰場,沒有找到陰胡生的尸體。
只記得他被幾百刀兵圍住,身上中了不知多少刀,按理說無論如何逃不出去,可他媽的就是這么邪門!
人死了,尸體呢?
人沒死,那么問題來,陰胡生逃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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