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楚夜朝著湖面的方向攤開了手掌。
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然后又聽見楚夜平靜且緩慢的說道:
“登天門破碎之后,接下來面對的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舞臺,在那里,誰也說不清有多少雙眼睛隱藏在陰暗下窺視。”
“他們是誰?沒有人知道!”
“他們的目的是什么?也沒有人知道!”
“面對未知的對手,準備得太過充足反倒會顯得刻意。”
“博弈最大的樂趣,不就是雙方都看不清對方的底牌嗎?”
“要想讓密網真正的融入這個世界的舞臺,所缺少的,只是一個完美的理由。”
“從九州域到玄元八域......”
“死營的殺戮,便是這個理由最完美的解釋。”
話音落下,淅瀝的小雨突然而至。
拍打在楚夜的掌心之中。
感受著雨水帶來的觸感,楚夜的目光微抬,看向天際,聲音再次響起。
“就像這一場秋雨。”
“看似不合時宜,卻正是它到來的時候。”
“這個世界,終究不是一個人的世界......”
“越是天翻地覆的時候,就越要回歸于平靜。”
“你看不清對手的時候。”
“對手又何嘗看得清我們。”
“安靜的等待吧。”
“總有人會忍不住,主動進行試探。”
“那時,這場博弈的游戲,才剛剛的開始。”
說完,楚夜將掌心中的雨水灑落,轉身之時,趕車的駝背老頭已經替楚夜掀起了紗簾。
等楚夜走進紫金夜明輦后,駝背老頭放下紗簾。
然后慢悠悠的驅趕著車輦,朝著絕境長淵的方向而去。
看著楚夜離去的方向,丑奴和無法等人的目光盯著那被雨水打破平靜的湖面。
突然有種錯覺。
那蕩起的漣漪不在湖面上,而是在自己的心里。
因為他們都從楚夜平靜的聲音中,感受到了,一場不可言喻的風暴正在醞釀。
只是沒有人知道,楚夜所醞釀的這場風暴,會在哪里爆發。
登天門的破碎。
不論是對丑奴,無法,又或者是對九州還是玄元八域而言,都是不可忽視的一件大事。
唯獨對楚夜而言。
僅僅就像這平靜湖面中蕩起的漣漪。
似乎,本該如此。
收回目光后,丑奴和無法等人也一同朝著楚夜離開的方向,前往了絕境長淵。
只有湖面中蕩起的漣漪,證明這里曾經有人來過。
絕境長淵。
自死營帶來的殺戮后,這里就變得前所未有的靜謐。
就連絕境長淵外的風云城,也不知從何時開始,變成了一座空城。
越過絕境長淵,進入荒域的深處。
那塊刻下諸仙禁地四個大字的青石碑,依舊于風中屹立。
四周,白骨累累。
令人感到陰森恐怖。
而三只一模一樣大小的黑色烏鴉,此刻正匍匐在石碑的頂端,慵懶的撲騰著翅膀。
直到楚夜的身影走到青石碑下,那三只黑鴉才恍若來了精神。
朝著楚夜發出了幾聲脆啼。
迎接著主人的到來。
走過青石碑,不遠處便是一處平坦寬闊的地帶。
在一條湍流不斷的小溪旁,建立著一架古樸的木橋,木橋的另一端,矗立著一座精致的石屋。
和荒域中給人帶來的感受和氣氛,截然不同。
有種深山小林見人家的別致感。
那座石屋中,所置放的正是楚笑天的玄玉冰棺。
而石屋外,一道身著黑袍的青年,始終面朝石屋的方向,跪倒在泥濘里,不曾挪動。
走過木橋,來到石屋之外。
楚夜在那道身影的一旁停下了腳步。
對于楚寒,楚夜并沒有隱藏自己的氣息。
所以在楚夜到來的時候,楚寒便感知到了。
兩道身影,一人站著,一人跪著,就這樣一直安靜的于石屋前,不發一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或是第一道清風吹拂過兩人的臉頰。
讓楚寒低沉的身子下,突然發出一道深沉的嘆息。
并未抬起頭來,也并未起身。
只能聽到楚寒不含情緒的聲音響起:“寧瑤將凌霄劍的消息告訴你了吧?”
楚夜沒有回答楚寒的問題。
只是平靜的說道:“寧瑤死在了天寧城。”
“她最后的一個愿望,是想要見你一面,我答應了她。”
聽到這個消息后,楚寒的身軀輕輕顫動。
他的情緒有了明顯的波動。
但很快,楚寒又恢復了平靜,說道:“你現在是執掌九州的逍遙王,任何冒犯你威嚴的人,都該死。”
“也必須死!”
楚寒沒有絲毫的抱怨,反而是理所應當的肯定。
聲音中,甚至帶著一絲隱匿的欣慰。
對楚夜能成長到如今的地步,而感到的欣慰。
但楚夜依舊平靜。
就連目光也沒有閃動分毫。
見楚夜不再說話,楚寒頓了頓。
又道:“你難道沒有什么想要問我的嗎?”
楚夜道:“答案對我而言并不重要。”
“你也應該知道,為了娘親,我不會殺你。”
“但是每個人總得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相應的代價,沒有人能夠例外。”
“從今以后,你就留在這里吧。”
說完,楚夜從玄玉冰棺上收回了目光。
然后便準備轉身離去。
就在楚夜轉過身去的瞬間,楚寒發出了一聲輕微的笑意,像是釋然。
“三弟!”
楚夜腳步停頓,卻并未轉過身來。
楚寒苦笑道:“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三弟。”
“不論外人怎么說你手段狠毒,惡性滔天,但我總歸比那些人更了解你。”
“我知道你不會殺我。”
說話間,楚寒已經站起了身來。
和楚夜背對而立。
楚寒繼續說道:“可你現在是大周的逍遙王。”
“你的手中,掌控著九州的命運。”
“任何人都不能成為阻礙你前行的障礙。”
“也不能成為你的弱點。”
“我是你的大哥,也該比任何人理解你身處的位置有多么的艱難。”
“所以,我對你所做的事,也不應該就這樣結束。”
“這,便是我對你的交代!”
說話間,楚寒已經緩緩轉過身來。
楚夜回頭看去,只見楚寒的雙目間,早已經血肉模糊,在他的手中,還有一雙渾圓的眼珠。
楚寒在進入荒域的第一天就親手將自己的眼睛挖了下來。
然后跪在玄玉冰棺前。
一直等待著楚夜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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