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后，藍調咖啡廳。
一個國字臉的中年人坐在靠窗的卡座中，面前放著一臺開著的筆記本，他表情嚴肅，似乎在沉思。
夜風從虛掩的窗中吹起，中年人抬起頭，當看到來人后，他合上筆記本，臉上升起笑意。
“葉子。”隨后，他又微微有些驚訝地看著葉銘：“這是？”
“新出爐的ACM冠軍隊選手，大一就頂會一作到手的天才少年喲。”葉如黛呵呵笑著，讓出了身后的葉銘：“葉銘，這位是秦為民博士，你叫他秦叔叔就行了。”
“秦叔叔好。”葉銘叫過人后，很乖巧地挨著葉教授坐下。
“好家伙，這么多頭銜？”秦為民博士有些吃驚，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妹就算開玩笑都不會超過度的：“我大電科的嗎？”
“不是，省交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小伙子說他導師的公司有很大的業務需要晶圓廠的合作。”葉如黛偏頭看著葉銘，嘴角含笑：“所以我就給你領來了。”
“和晶圓廠合作？”秦為民博士一臉狐疑：“你導師是哪家芯片設計公司的嗎？”
“嗯，是也不是。”葉銘在桌下握緊了雙拳，輕輕地呼吸了兩下后望向秦為民：“秦叔叔，不知道您有沒有留意到最近材料學界有一篇論文。”
“材料論文？”秦為民微微皺眉：“我們是晶圓廠，極少留意材料界的論文——你直接說，論文內容是什么。”
葉銘那叫一個郁悶。
“是這樣的。”葉銘看著秦為民面前的電腦，遲疑了一下道：“能用一下您的電腦打開一下arxiv嗎？”
“可以。”
秦為民翻開電腦：“你直接告訴我是哪一篇。”
“是一篇叫《一種新高分子化合物GTRGD的合成理論及分子運動猜想》的論文，在物理科學，材料分類里面。”
秦為民依言點開，然后深深地看了葉銘一眼。
“你是一作兼通訊？”
“嗯。”
“厲害！”秦為民豎起大拇指，很快便看了下去。
葉銘捧著飲料，目光灼灼地看著秦為民。
沒辦法……這種能夠直接接觸到晶圓廠高層的機會……坦白說，抓一次少一次。
既然抓到了，那他就不能輕易讓機會溜走。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葉銘看到，秦為民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到最后，他的眉頭甚至皺成了一團。
他反反復復地點擊著鼠標，似乎在確認什么。
到最后，秦博士抬起頭來，望向葉銘的眼中已經充滿了不可思議和震驚。
“你……這個是真的？”
“我沒有必要當著秦叔叔的面把自己一篇造假論文給您看，而且這篇論文投的nature，進度也到了同行評審。”
聽到nature，他身旁的葉如黛瞬間眼睛便瞪圓了。
“你發了nature？！”
“嗯，同行評審應該沒問題——畢竟復現出來的實驗很多，但這不重要。”葉銘望著秦博士，目光炯炯：“秦叔叔，重要的是，這個材料，必須由集成電路來催動。”
“你等等，你讓我緩一緩……我這幾天忙得暈頭轉向的。”秦博士伸手止住葉銘，兩只拇指不停地在太陽穴揉著。
葉銘微微一笑：“秦叔叔，這個芯片，將會在未來運用在神將修復，腦機等多種領域中，但因為它必須侵入體內與神經結合，所以必須高度集成。但又因為與神經連接并不需要太多的信號需要處理，因此，它并不需要多高的制程。”
“而我們也同時能夠提供配套的EDA工具用來對這種特殊芯片進行設計，所以……只要晶圓廠能夠研發出這個集成芯片的工藝，我們就能很輕而易舉地把它進行推廣甚至普及。”
一旁的葉如黛聽著就仿佛天書一般，她微張著嘴，目光在葉銘和秦為民之間不斷游弋。
秦為民眼神變幻不斷，他再次看了一眼預印版的論文，但終究還是望向葉銘。
“你說你的論文在同行評審……通過沒有？”
“不知道，下午我看狀態，是提交給同行評審的狀態。”
說著葉銘摸出手機。
大不了他再看一眼。
*
*
NCC，復合材料實驗室。
作為資深的研究員，埃齊奧很早之前就開始做nature材料領域的同行評審專家了，而且他以擅長打臉和評語刁鉆刻薄而出名。
甚至他自己，為了譏諷材料領域的某些現象，他就曾經用鳥屎摻雜著材料正兒八經地發過一篇論文……最后論文發出來，他就在arxiv昭告全世界的同行，我用的是鳥屎摻雜。
但……看著老同學發過來讓自己做同行評審的稿件，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自從復現出GTRGD材料后，他這兩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作為一名高分子材料學家，什么母液什么材料，什么方式能夠得出什么分子式的結構他閉著眼睛就能如數家珍。
但這個GTRGD材料的催生方式顛覆了他的認知。
不，不僅僅是顛覆了一般認知和材料學的體系，而是作者在最后的分析中，給出了一個大膽到讓人無法接受的假設。
——這個作者靠對廣義相對論和粒子標準模型的奇思妙想虛構了一個公式，然后由公式推出了幾個方程，解出方程獲得了幾組數據，根據數據獲得了新材料……
而根據邏輯，這個作者的奇思妙想也是真的。
抓著頭發，埃齊奧看著電腦上那篇被自己在arxiv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稿件。
沉思許久后，他寫下評語。
“對于你的論文，雖然我極不認可這種實驗室報告類的論文，但開創性的發現不應該被傳統所禁錮。”
“你的發現很好，我的實驗室復現得也很完美，希望你能夠盡快完善你的公式和理論。”
“你的Ezio。”
看著這份自己這么多年來最“和顏悅色”的審稿意見，埃齊奧長嘆了一口氣。
或許正如老同學所說，新時代來了。
最起碼，一扇門，被這個平平無奇的東方本科學生打開了。
……
滬市，藍調咖啡廳。
葉銘看著剛剛收到的郵件，嘴角含笑，朝秦為民舉起手機。
“好像剛剛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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