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良帝并不是個特別專制的父親，兒女的事情，如果能夠通融，他向來不會吝嗇。
他也不是想讓顧湛打一輩子光棍，想讓伽羅一直孤家寡人下去。
但，這倆人不能在一起。
畢竟，顧湛是他手中的刀，而伽羅是太子的親妹妹。
若這二人結合，顧湛很有可能會成為太子的助力，這是他無法容忍的事情。
哪怕他從未想過要廢掉太子，也不允許太子在他在位的時候權柄過大。
換句話說，他可以給，但太子不能自己搶。
眨眼間，眾人來避暑山莊已經兩月有余。
流紗的傷已經大好，不需要再臥床靜養，想著回來當值。
冷瀾之卻記著孟御醫的話，堅持讓她修養夠了三個月再說。
約瑟夫學堂已經于半個月前開了學。
正如冷瀾之所預料的那樣，肯去學堂上學的都是窮人家的孩子，但凡是家里有點底子的，不是將孩子送去族學，便是送去一些有名的學院。
像約瑟夫學院這種新開的、沒有任何底子且只有窮人家的孩子在讀的，根本沒人愿意光顧。
哪怕是有席大家坐鎮。
只除了……
冷瀾之看著手中的信，表情驚訝。
萬萬沒想到，賀衍玥竟然去了約瑟夫學院。
而賀芊芊也以女學生的身份，去了女子學院。
這姐弟二人，一個是學院里唯一的官家子弟學生，一個是唯一的女學生。
“這倆孩子有心了，賀家也有心了。”
姐弟兩個只是孩子，定然做不了這么大的主，充其量只是有一顆想幫她的心。
真正拿主意的，是賀尚書，是黃氏，甚至是秦氏。
他們為她賭上了孩子的未來，她自然也會承他們的情。
“說起來，之前玥兒的小考成績還不錯，本宮還未恭喜他。”
之前圍獵的時候，賀衍玥剛剛小考完，正在沐休，便來了避暑山莊。
那時候考試結果還沒出來，后來京中傳來消息，說賀衍玥是他們班里五個拿下了“優等”的學生之中的一個，雖然沒有拿下第一，卻也很不錯了。
畢竟剩下的四個孩子年紀都比他大，而且蒙學也比他早。
賀芊芊就更是不必說了，小姑娘自從跟著謝夫人學習以來便進步飛快，謝夫人不止一次夸贊她。
這次小姑娘執意要去讀約瑟夫學院的女子學院，謝夫人并未反對，只是在初聽冷瀾之竟然創辦了女子學院的時候沉默了許久。
聽聞賀芊芊入學的前一日，謝夫人親自送給了她一套女款的學子服。
“來人，備下一份賀禮，給他們姐弟送過去。”頓了頓，補充道：“再準備一份入學禮。”
賀家要送姐弟兩個去約瑟夫學堂的事情冷瀾之先前并不知情，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沒有表示。
過了麥收，田間便空了下來，不少人家會選擇繼續種玉米。
馬車行走在田間的大路上，冷瀾之看著道路兩旁不斷忙碌的農民。
只見這些農民大都是兩兩一組，一人抱著盆子，盆子里有黃色的玉米粒，另一人則是拿些鐵锨挖坑。
待到抱著盆子的人將玉米種子扔到坑里，另外一人再將坑填上，而后又去挖另一個坑。
冷瀾之只從書里看過種植的過程，親眼看到還是頭一遭。
她看著一對老農夫婦，只見有些駝背的老者負責挖坑，頭戴布巾的老婦彎著腰往坑里扔種子，每挖完一個坑，老者都會一只手扶著鐵锨，另一只手捶打自己的腰。
她抿抿唇，有些好奇道：“農民種玉米，都是這樣種的嗎？”
瓊華雖然出身江湖且武功高強，但小時候也是在鄉野間長大的，該干的農活全都干過，她看了一眼養尊處優的公主，淡淡道：“奴婢小的時候，鄉下還沒有玉米，每年麥收結束后，要么就將地荒著，等到了九、十月份再下麥種，要么就種些黃豆、綠豆之類的。”
玉米是近些年才從番邦引進來農作物，滿打滿算也不過在盛國生長了十來年。
冷瀾之問道：“是不是還有芝麻之類的？”
瓊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沒想到這位養尊處優的公主懂的還挺多。
她如今賺著公主的月奉，自然會用心做事，拼盡全力保證公主的安全。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她也感受到這位公主和她想象中的權貴不同，沒有那么的驕奢淫逸，也不似其它權貴一般喜歡仗勢欺人。，
可對方到底是金枝玉葉，底層百姓的艱苦在對方的意識里不過是輕飄飄的一種概念罷了，說不定對方連黃豆和綠豆是什么都不知道。
卻沒想到，公主還有這種常識。
她沉默了一下才回道：“芝麻的產量太低了，種的人少。”
冷瀾之疑惑地看了瓊華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瓊華的態度似乎熱絡了一些？
雖然，對方的臉上還是冷冰冰的。
調轉視線，她又看向田間，盯著那對老夫婦若有所思：“種地……很累吧？”
瓊華覺得這個問題和廢話無異，便沒有回答。
冷瀾之原本也沒想讓任何人回答。
馬車繼續前行，不多時就來到了馬場。
自打來到行宮，慕容真便三不五時約著冷瀾之去騎馬射箭。
畢竟，程家的地位委實不算高，此番來行宮，程家的家眷沒有資格陪同前往。
沒有了時常挑剔的婆婆，慕容真開心了許多，又暫時沒有公務打擾，她便不時約著冷瀾之出門游玩。
嗖！
一支箭劃破天際，與一只兔子擦肩而過，肩頭狠狠沒入了地面。
慕容真錘了空氣一把，有些懊喪：“嗨！這么多年了，我這箭術怎么就沒有長進！”
過了一會兒都沒有聽到回答，她忍不住扭頭看去，疑惑道：“公主，你在看什么？”
她順著冷瀾之的目光看去，只見那支箭正穩穩地插在地面上。
有專門負責撿箭的下人上前拔出了箭頭，在地上留下了一個不大的小坑。
“公主？”
冷瀾之回神，若有所思：“阿真，你說如果有個工具可以和箭頭一樣，很輕易地在地上留下一個孔，再把種子扔進去，種地的時候會不會方便很多？”
慕容真：“？”
我連地怎么種都不知道，你問我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