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華恩仇引 > 第〇二四章 父承子繼謀大位
  “父王!”夏承炫叩門而入,站在案旁恭敬叫著,心下卻嘀咕:“父王向來少與我談,卻不知今日有何事,都亥時了,怎還差人來喚?”

  夏牧朝側著身體,借著燭臺的光亮閱看折本。聽得夏承炫在叫,抬頭瞥了瞥他,笑著溫聲道:“來了,先坐一會兒。”言畢,雙目快速從折本上掃視而過,提起狼毫在折本末頁批示幾言,乃將折本、狼毫、硯臺推到了一旁。

  案牘理畢,始謂夏承炫道:“承炫,這些日來,你與遠塵相處可還好?”

  “自然是好。孩兒自小無弟兄,近來既得遠塵相伴,真真覺得心中喜樂十分!我自無話不與他說,他亦對我言無不盡,但想日日和他共處,相親相愛如同手足!”夏承炫不想父王竟作此問,然既問了,他回答則必句句出于肺腑,接著又補了一句:“這一月來,實是孩兒最歡喜的時候。”

  夏牧朝聽了,臉露欣慰之色,微微點了點頭,言道:“再有兩日便是元宵佳節,元宵過后便是華子監入學之時。遠塵也十六歲了,思源早有托付他求學之事,我已安排周全,正月十七日即送遠塵入華子監。”他未忘梅思源所托,已以親王義子之名為梅遠塵謀得華子監入學的籍引。

  華子監不同于武英大學堂和都師講武堂,入學籍引得來非易。此處學員不足兩百,在此求學者,非是皇親國戚,便是貴宦子嗣,要不就是大名遠播的才高學子。凡能受業合格,即可入朝為官。

  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倒有三成多來自于此,華子監特殊之處可見一斑。梅思源幼時,其父梅晚亭位列從一品,且他本身資質亦佳,是以得入華子監,結識了時為親王公子的夏牧朝。

  “父王,我與遠塵同去!”夏承炫聽得梅遠塵將離府求學,自己往后不免又要與妹妹苦苦周旋,急忙央求道。

  看著他滿臉激動的樣子,夏牧朝神色有些復雜,重重呼出一口氣,正色道:“承炫,你乃我獨子,我待你終究會與漪漪不同。過了年,你已十七歲了,父王有諸事,想告于你知。”

  “父王,但請說來。”夏承炫不知父王何以言神陡變,只覺父王將言之事,絕對非同小可,當即凝神傾聽。

  “二十七年前,父皇竟意外登基,實大出各方意料。而后幾年,頤王兄、牧陽、牧炎和我,先后被封為了親王。我受封親王時才一十五歲,比你現今還小了兩歲。”夏牧朝神色肅穆,娓娓言道:“父皇尚自年輕時便沉迷于道門長生不老之術,往往寄寓道觀中,經年不見歸。你祖母與府上諸女眷一直不闔,然我們兄弟四人卻相親相愛,從未因此生隙。頤王兄既為長兄,照應我們三人可說是無微不至。其時,四人雖不同母,相互之間情真,卻與今日你和遠塵一般無異。”

  時下三王奪儲的局面已僵持多年,三派之間明里暗里諸多爭斗,朝廷上下何人不知?夏承炫未曾想過,他們幾人年少時竟有過這般親密無間的時光。

  夏牧朝眨了眨眼,有些傷感地說著:“自從父皇即了位,一切便再不如昔。圣天子既定,豈能不立儲君?幾年之后,朝中大臣陸續有人向父皇諫議:頤王素仁又為長子,當為儲君;贄王嫡出將兵善武,可為太子;大華環敵頜王多智,可以治國,至此三王奪儲的局面便形成。上至三王,下至三王屬臣,這二十余年來,相互博弈,相互制衡,甚至于相互掣肘,使得政令難定,定而不達。這曠日持久的政爭,已不知耗費了多少國力,傷及了多少無辜!”

  說及此處,他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沉聲嘆道:“手足相爭,何其殘忍!非是我想去爭,實是不得不爭!”想夏承炫或許并不明了,再溫聲道,“個中原由,爾后我再與你細細說來。”

  “是,父王!”夏承炫難得肅靜,正色答道。

  夏牧朝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父王原以為,以我之能,終究會贏得儲位之爭,問鼎尊位。呵呵!”

  “父王,便是現在,你依然大有勝算。”夏承炫對王府實力自然頗為清楚,站起身言道。

  夏牧朝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自顧說著:“我親歷奪儲之爭,怎會不知道此事是如何兇險,如何誤國傷民?想著,我若登基為皇,絕不能允我的子嗣再陷此困厄。是以,漪漪出生后,我與你母親便商定再不生養,一子單傳。我若登基,百年之后你便是新皇,勢自使然矣。”

  曾幾何時,夏承炫多次想,其他皇親眷屬府院,哪個不是兄弟姐妹成群,何以只有自家人丁如此單薄?原竟有著這般奇怪的緣故。當下看向夏牧朝,更是感激、敬意油然而生。

  “皇位之爭絕非一夕可成。贄王善武,世人定防患其武;頤王行仁,世人便以為假仁;我以智稱,世人皆惕我以謀。既知你之長則盡可設法制你所長,你所謀者,又如何輕易能成?謀之所成,在敵不備。”夏牧朝意味深長地看著夏承炫,似乎在總結,又似在警醒:“示人以弱,使人以為惑,就似那日你在瑞云樓的行止,就很好。”

  “孩兒自知難逃父王法眼。”夏承炫笑著回道。那日在瑞云樓,贄王當面勸梅思源倒戈,他站起身大聲叱問,的確是有意而為之。

  “承炫,你與為父之像,便如同我之再生,我如何能不知你?”夏牧朝輕笑,轉即正聲說著:“你當知,思源為安咸鹽運政司,乃我力保,但你卻不知父皇因何而允我。”

  生在帝王之家,久沐政事,夏承炫自遠比尋常人更能明了其中利害。梅思源從眾多被薦官員中得到皇上垂青,果真得到了安咸鹽運政司之職,夏承炫一直以為是自己父王使了甚么化朽為奇之計,以致難為之事既成。“此時確實古怪,孩兒的確不知。”夏承炫言道。

  夏牧朝正色回道:“當下而言,安咸鹽運政司于朝廷之中絲毫不弱于大將軍。大華數十年頹勢,或許可因此而扭轉。我向父皇立了嚴誓,此生絕不再作登位之想,無論未來新君為誰,必傾盡所能輔佐,已立誓書為證。這便是我謀得此位的代價。”

  “父王!”夏承炫大驚,顫聲叫道。

  “三王相爭,父皇看在眼里亦是萬分為難,我既主動言退,這個從一品的鹽運政司自然便允給了我。世人皆以為我欲爭皇位,我要功成,何其艱險,倒不如以退為退。”夏承炫仍陷于諸般思緒之中,只模糊夏牧朝言道:“我可不爭帝位,并不意我兒不爭!我今日要告知你的便是,父王未竟之事,便交由你去完成。為父此生已不做他想,定竭力助你登基帝位!”

  “轟~~~”此話傳來猶如五雷轟耳,令夏承炫瞬間驚醒,抬頭呆呆望著父王。

  “你乃皇嫡孫,本就在繼承順位之內,于禮法皆合,此乃機先。你我生在帝王之家,多有不由己之事,所幸者,我兒聰慧異常,天資稟異,自小懂得養晦示拙,韜光避芒之理。謀事在我不在天,成事看命不由我,你我父子共勉而已!”夏牧朝右手扶在夏承炫肩上,注視著他,仿似看著二十幾年前的自己。

  夏承炫思緒久久未能平復,父王言語縈繞在耳,字字如針。這時,又想起過往種種,日后種種,一時熱血激蕩,情難自持倏爾跪地,斬釘截鐵道:“孩兒先時未能替父解憂,實在不孝!竟不知父王愛我之切,每每怨尤,又著實愚鈍。兒既這般頑劣,父王猶為我謀如此大事,兒實不知何以報。有父王居中帷幄,今日起,孩兒自當盡心與謀所謀,學而后用!父王既是我父生我之身,今又作我師授我與謀,請受兒三拜!”一番言語激昂勁暢,三個響頭磕得個個鏗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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