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華恩仇引 > 第一〇六章 漪漪月夜承芳心
  一千個大老爺們兒的鼾聲,能有多響?梅遠塵如今總算見識到了。

  下玄月高掛,晴夜下的喀塔圖郊野如一片無邊銀海。涼風襲來,吹得人神思清明,若不是鼾聲此起彼伏,倒真讓人感覺如墜夢境。

  月色如透亮凝脂,何其像少女嬌嫩體膚?

  “離開都城時,實在走得太過匆忙了些,只和漪漪草草說了幾句,便算是作了別。瞧她當時的神色,除卻五分不舍,三分憂慮外,倒還有著兩分的怒意,顯然心中已是大大的不悅。唉,我應承了她,要她開心喜樂的,怎又讓她不快了...”梅遠塵躺在賬外,以手作枕,望著星空止不住想道。

  大地為床,星月為被,滿營鼾聲作曲,佳人漸入夢來......

  夏承漪這幾日總是悶悶不樂,做甚么事都不得趣。縱使紫藤在旁百般勸慰紓解,她亦始終難以開懷。

  夜色皎潔,幾縷月光照入閨閣中,夏承漪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既睡不著,索性也就不睡罷!”夏承漪想著。于是支身從床上爬起,披上氅衣,出了小院,一路迤迤慢行而去。

  頜王王妃是個愛花之人,夏牧朝寵妻,是以在王府中遍植百花。先前雨水下了好些日子,雨歇后卻是接連幾日的艷陽天,此時府中的夏花正開得絢爛:紅色的凌霄花、黃色的棣棠花、粉色的芍藥花、白色的鳳尾蘭、紫色的瓣木槿......月光下的花,朦朧中多了一份神秘。

  夏承漪向來不是個沉靜的女兒家,今夜被憂心之事牽絆著,竟難得沉下心來月下賞花。“我往日怎不知,府里的這些花,竟也漂亮得很!”眼前美景,令夏承漪禁不住輕嘆道。

  “父王說了,沙陀大軍已侵入安咸了,這幾日諸事籌備妥當,他便要往安咸督導戰事。不想也知,以那壞人的脾性,定然是會上戰場的。只盼守軍早早把外敵驅除出境,父親和那壞人都平平安安歸來!”夏承漪在心中默默祈愿。

  “漪漪,你竟還未睡?”一個聲音從夏承漪身后傳來。

  夏承漪聽得是父王的聲音,回過身福了一禮,羞紅著臉道:“有些悶,睡不著。”今夜月明星稀,涼風習習,實在和“悶”全然不搭。

  “呵呵,父王陪你行行步,說說話,可好?”夏牧朝自然知道女兒家心思,也不道破,溫聲言道。

  “如何不好!女兒好久不曾和父王一起閑步了!”夏承漪輕輕笑道。

  夏牧朝負手行在前,夏承漪跟在后,直往鏡湖園行去。

  “漪漪,你這些日子好不暢快,你娘親雖不說,但我知她心中定然十分擔心你。”夏牧朝一邊慢行,一邊說著。其實何止王妃,他又何嘗不是為此憂心忡忡呢?

  夏承漪低著頭,默然不語,忽然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淚珠如落玉,滾滾而下。

  “父王,對不起!女兒教你們煩心了。”夏承漪輕輕啜泣道。心中不免想著,“父王、娘親才是真真疼惜我,憐愛我。便是那壞人再惱我,也還總有父王、娘親對我好。”

  夏牧朝回過身,靜靜看著她,見她自己擦拭了眼淚,還對著自己笑起,心中終于一松,笑著道:“走罷。”言畢,行在了前。夏承漪苦悶已去大半,理好儀容跟了上去。

  “你當真喜歡遠塵么?”夏牧朝突然止住腳步問道。

  夏承漪一時沒聽明白,“啊?”地應了一句。終于回味過來,臉面瞬時便紅透了。

  “呵呵,我是你爹,你有甚么不能與我說的。”夏牧朝將女兒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早已了然,接著道,“遠塵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少年郎,無論出身、才學、相貌、秉性都是上上的品格,與你倒也頗為般配。”講完這句,便又向前行了去。

  夏承漪心中又羞又喜,低著頭輕輕跟在后面,不想發出一點聲響。

  “遠塵和思源很多地方很像,皆是一般的忠、勇、淳、善!想來,這便是他們梅家的家學淵源罷。”夏牧朝一邊走,一邊說著。

  夏承漪聽父親這般夸耀自己鐘情之人,心間實在是有種難言的喜悅,嘴里卻回著:“他哪里有這么許多長處!父王太高看他了。”

  夏牧朝“呵呵”一聲,自不與她去辯,卻話風一轉,頗有些難為道:“有一點,他卻不如思源。”

  “哪里不如?”夏承漪急問道。她一開口便生出悔意,“我怎這般不矜持!”

  “思源用情專一,從不做他想,待他夫人可謂好到極處。”夏牧朝似乎毫未察覺女兒適才‘失常’一般,正聲說著,“而遠塵嘛,似乎...”而后卻沒有再說下去。然而其意,自然是指他用情不專了。夏牧朝額眉微皺,神情肅穆。

  聽及此,夏承漪一臉黯然。她又如何不知呢?“只是,他與海棠自小一起長大,二人情義篤深。就算換作是我,怕也舍棄不得。這也是命里注定的事,怎能去怪他呢?”

  “漪漪?”夏牧朝喚道。先前他已喚了她兩句,卻沒有聽見應聲,是以這句喚出來聲音就大了些。

  夏承漪原本沉入思慮中,竟不知父王在叫,這時卻聽得清楚了,忙回道:“啊?父王,甚么事?”

  “父王想問你,遠塵并不唯一鐘情于你,你仍是愿嫁于他么?”夏牧朝正聲問道。作為父親,他自然希望梅遠塵能像梅思源一般,待夏承漪自始而終,心不二用。然,他自然知曉梅遠塵與海棠,實是割不斷的情分。心中難免猶疑糾結,是以想問愛女自己的心思。

  夏承漪不曾想到父王會如此直問,忙低下頭,嚶嚶不作答。

  “漪漪,此事父王自然做得主,只怕是不合你的心意。你便把你心中所想直說于我聽罷!”夏牧朝走近夏承漪,柔聲說道。

  “漪漪自小無姐妹。這年余來,我與海棠朝夕相處,實是早有了姐妹的情分。若和她做對真正的長久姐妹,漪漪心里亦是歡喜的很。”夏承漪鼓起勇氣,輕輕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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