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華恩仇引 > 第二三四章 滿城靜待風雨來(二)
  利字街,一匹白馬由北往南疾馳,騎上的白衣公子一路忘形大笑。

  明康街,一匹黑馬自西向東飛奔,執韁的黑衣公子咬著牙黑著臉。

  “嗷”

  “嗷”

  兩街交匯處,黑馬躲閃不及,被白馬撞翻了在地。

  徐簌野見自己把人給撞了,忙跳下馬來,正準備過去查看那黑衣公子的傷勢。沒等徐簌野行過去,那黑衣公子便牽起坐騎,躍上馬背,繼續奔去。

  “喂,你若有甚么事,去利字街街首找安如慶......”

  歐瀟瀟這會兒又急又躁,哪里有心思理會他在后面說了甚么,只顧驅馬直奔赟王府。

  “呵呵,這倒是個怪人呢。”徐簌野見對方似乎也無意糾纏,聳了聳肩,沿著利字街一路趕往城關。

  自己偷了人家一匹奇珍寶馬,哪里還敢在這都城逗留?便是徐簌功、徐簌玉他都不想去見了,只想趕緊回到若州的家里。

  “哈哈!雪鷙是我的啦......”

  召開武林大會的地點定在若州,已是難以改變,張遂光倒也想得開,也不再為此煩憂,決定先留在都城完成手里的事。

  只是一百壇“酂白”已喝完,其他酒似乎也難解嘴饞,索性便坐在院子里,整日釣魚。

  管事給張遂光備了一個徑直逾半丈的木桶,專用來暫養他釣起的魚。

  有魚咬鉤了,張遂光眼睛瞇了起來,輕輕一扯,一條色彩活泛的紅魚便被拉出了水面。

  張遂光把魚放入木桶中,笑著自語道:“今日運氣不錯,竟能釣到火鯉!”

  觀賞了好一會兒后,乃朝院外叫道:“進來罷。”

  兩個黑衣人應聲行了進來在張遂光面前站定,除去斗篷,原來是菩提心和“海棠”。

  “先說說夏牧炎派往錦州的那些死士怎樣了?”張遂光坐在石椅上,一手撐著扶欄,一手抱著一個酒葫蘆,一邊活動著脖子,一邊問。

  菩提心躬身答道:“我們的人已經追上去了,算腳程,應當會在司馬廟截住他們。”

  “嗯。”張遂光隨意應了聲。

  見他似乎一時并無開口之意,菩提心乃道:“夏牧炎在城西壙家集樟樹林邊上的那四百余洪海死士,也已經分成幾撥隱起來了,都有我們的人盯著。”

  “嘎吱!”張遂光轉了一下脖子,再滿足地呻吟了一聲,乃應道:“嗯,好。接著說。”

  他臉上的形容,任誰也看不出究竟是無所謂,還是成竹于胸。

  “這幾日胡分局走動頻頻,二品以上的京官,他幾乎都跑遍了。”菩提心輕聲道。

  張遂光難得插嘴,笑道:“看來他們行事應該就在這幾日了,盯緊些。”

  “是!”菩提心正色應道,“就在昨日,他把城關和皇宮的守兵、守將全換了,都城各大關卡全是他的親信。”

  都城執金令便是都城城防的首官,皇宮的禁衛軍及城內的四萬余執金衛皆歸他轄制。且厥國夜襲之事后,永華帝把都城外防的駐地軍營也交給了他。

  “嗯。”張遂光終于皺了眉,微微露出了難色,“我們的人,有沒有把握撕開城關的防衛?”

  菩提心臉上一滯,有些呆住了,不知道該如何答。

  “沒把握?”張遂光的額眉皺的更深了,冷聲問道。

  菩提心急忙回道:“殿主,通關臺編制的守軍是五千二百人,值晝是兩千九百,值夜是兩千三百,加上離城關不到十里遠的執金衛南大營,我們的人實在難以辦到。”

  聽了這番解釋,張遂光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又問道:“執金衛南大營有多少人?”

  “總共三千人,值晝是約是一千七百,值夜不足一千三百。”菩提心答道。

  也就是說,城關處的守軍白天有四千六百,晚間有三千六百。

  這種防衛,江湖上有幾個門派誰能沖得開?

  “我們能動用的人還有多少?”張遂光沉聲問道,“把鹽幫的人也算上。”

  菩提心稍一沉吟,手指掐了掐,回道:“九殿在都城可以動用的人還有六百余,鹽幫那邊,我適才跟李長老聊過,他說約有一千人。”

  “渠州、木州、司馬廟的人全部加起來有多少?”張遂光又問。

  鹽幫乃天下第一大幫,幫眾近三萬,然,總堂卻是在千里外的浮陽郡丹陽城。

  “九殿在這三個州府的人不多,加起來約莫兩百人,鹽幫我尚不知實數,但前幾日李長老有說過,上河郡鬧疫病,我們在那幾州的人都暫退去了丹陽城,想來人數也不會多。”菩提心答道。

  鹽幫的人、九殿的人也是人,疫病來了照樣會染病身亡,是以,李學辭把上河郡靠近屏州的幾個分舵都撤了,把人調去了丹陽城。原是想著自家幫主要召開武林大會,要用的人很多,便提前做了準備,沒想到,這是竟壞了事。

  “知道了。”張遂光支著身體的手輕輕捋著短須,沉聲道,“你們下去罷,近來有事做,都打起精神來。還有,外面那些赟王府的探子,全給我殺了!”

  菩提心、“海棠”應了是,躬身退下。

  “恨紅塵,你的人要盯緊徐家的動靜。”張遂光想起這事,又道。

  “海棠”聽店主有事交代,當即轉過身,恭聲回道:“是,殿主。”

  ......

  近幾日,略有空閑,夏牧炎便會坐下來抄寫經書。他向來的習慣都是,越到緊要時刻,便越要沉住氣。

  此時他正抄著周易參同契,一旁壘放著已謄寫完的悟真篇。

  寫好的一頁是:可不慎乎!御政之首,鼎新革故,管括微密,開舒布寶,要道魁杓,統化綱紐。爻象內動,吉兇外起。五緯錯順,應時感動。四七乖戾,誃離仰俯。文昌統錄,詰責臺輔。百官有司,各典所部。

  夏牧炎寫完,輕聲誦念,臉浮盈笑。

  見客未至,便又翻開了另一頁,其上乃是:是非歷藏法,內視有所思。履斗步罡宿,六甲以日辰。陰道厭九一,濁亂弄元胞。食氣鳴腸胃,吐正吸外邪。晝夜不臥寐,晦朔未嘗休,身體日疲倦,恍惚狀若癡。百脈鼎沸馳,不得清澄居。累土立壇宇,朝暮敬祀祭,鬼物見形象。夢寐感慨之。心歡而意悅,自謂必延期,遽以夭命死,腐露其形骸。舉措則有違,悖逆失樞機。

  他抄寫至“晦朔未嘗休”時,何復開行進了書房,輕聲報道:“醴國公和胡大人來了。”

  看著未抄完的經書,夏牧炎臉露惋惜之色,旋即笑了起來,謂何復開道:“走罷!”

  偏廳之上,胡鳳舉、胡秀安父子有些緊張地喝著茶,見夏牧炎行過來了乃站起了身。

  “舅舅,秀安,快坐!”夏牧炎笑道,“跟我客氣甚么!”說著,在主位坐定。

  胡秀安搓磨著手掌,臉上形容有些別扭,好半晌不知該說甚么。

  夏牧炎笑瞇瞇地看著他,清聲道:“秀安,都到了這個時候,多思已是無益。朝前看,當有一片坦途。”

  他二人是表兄弟,也是從小玩到大,感情自然是有的,只是胡秀安每每想起夏牧炎做的那些事,總覺得和他再難以親近。聽他這么說,倒以為他在警示自己,忙收攝了心神。

  “是,王爺!”胡秀安正色回道。

  “呵呵,你我是表兄弟,你還和以前一樣喚我牧炎便好了。”夏牧炎笑道。

  三十幾年來,二人皆是以名字相稱,適才那聲“王爺”,胡秀安卻是脫口而出,倒不是有意為之。

  眼下的夏牧炎哪里還是往日的夏牧炎?不知不覺間,胡秀安已自覺矮了幾個身位。

  見他有些發愣,夏牧炎也不再去多管,乃談起了正事:“城防、宮防可都換好了?”

  “都換好了,全是我的心腹之人。”說起正事,胡秀安總算精神了起來,回道,“饒是如此,我仍扣住了幾個將佐的親眷。”

  夏牧炎贊賞地點了點頭,笑道:“這便好了。”

  行這等大事,不能出半點紕漏,自然是越保險越好,顯然,胡秀安的作為,他很滿意。

  “夏靖禹那邊盯住了罷?”夏牧炎再問。

  在他看來,最大的心腹之患便是城南的那四萬白衣軍了。

  胡秀安自然知道此事緊要,早已做了周全安排,當即回道:“馬篤善的六萬人已進駐到城南,距白衣軍大營不過三十里。一旦他們有異動,馬篤善便會引軍拖住他們。他的人戰力雖不如白衣軍,但畢竟多了兩萬,且只要拖住他們,出不了岔子。不過......”

  “不過甚么?”夏牧炎正色問道。

  胡秀安有些忐忑,輕聲回道:“不過我跟他講的事,事成之后,允他大將軍之位。”

  夏牧炎臉色由冷轉暖,笑道:“這有甚么?有功自然當賞。他能牽制住白衣軍乃是大功,大將軍之位如何便許不得!”

  要使喚一個正二品的將軍,不許以高官厚利,實在難為,夏牧炎出不得赟王府,只得由胡秀安代為游說。不料這馬篤善竟開口要了大將軍之位,這當口的,胡秀安自無討價的余地,當即便應允了。

  “父皇怎么樣?”夏牧炎又問道。

  這些天,一直是胡秀安和何復開替他在外面跑腿,他想知道甚么都是通過他們二人。

  胡秀安是宮防大臣,每日都會例行把太醫叫來,問詢永華帝的身體情況,聽夏牧炎問,乃答道:“昨日,三位太醫給皇上會診,雖為明言,但都說皇上狀況很不好。看來殯天便在這幾日了。”

  “嗯,這幾日也看得勤一些才好,不要讓其他甚么人靠近父皇。”夏牧炎強忍笑意道。

  他受冷多年,自然對永華帝頗有怨恨。眼下正值自己登基的緊要時刻,他當然巴不得永華帝越早死越好。

  心里雖是這么想,嘴巴上子不敢這么說,自是心中喜樂,也就不易掩藏了。

  “朝堂上是甚么風向?”夏牧炎又問道。

  說到底,他登基是要有大臣支持的。多年來,赟王府是暗里蓄力,明里朝堂上的附臣可是少之又少,且品階皆不高。這種時候,那些人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一直未言語的胡鳳舉捋了捋山羊胡子,笑著答道:“朝臣多是墻頭草,那些親貴大臣,我幾已訪了個遍。除了幾個老頑固,其他人自然不敢有話將,皆愿簽聯名書擁立你為新君。”

  原以為夏牧炎聽了之后會很開心,沒想到他卻是默而不語,輕輕攥著手指,許久乃道:“柳延年、趙清風他們幾人都是實權的一品大臣,在朝堂上威望頗不低,他們若是不同意......”

  胡鳳舉雖未說出未同意的那幾個人,夏牧炎卻早已了然于胸,搖著頭道:“柳延年和趙清風這些人都是端王多年的至交。端王不死,這些人只怕不會那么輕易讓我上位。萬一這時候端王要推誰,這一群人聚在一起,也是一股很強的勢力,我們未必能占甚么便宜。”

  “那...?”胡秀安已有了然,輕聲道,“可外邊都說端王油盡燈枯,快不行了。”

  夏牧炎搖著頭,皺眉冷聲道:“此事未必可信。便是真的,我們也不宜等。他若一日不死,朝中那些墻頭草便一日不會真的臣服于我,那些老東西便一日不會支持我登基。”

  胡鳳舉壓低著嗓門,輕聲問道:“是要動些手腳嗎?”

  “先不急。”夏牧炎搖頭道,“若父皇殯天他還沒死,我們再動手。”

  “嗡”歐瀟瀟腦中一震,瞬時一片空白。

  自酒樓出來,他便一路策馬狂奔,便是狠摔了一跤也不稍坐逗留,直往赟王府奔來。

  恰好今日赟王府外的執金衛都換成了赟王府的人,歐瀟瀟常往這里跑,他們自然認得,也就沒有強加阻擾,放他進了府來。

  歐瀟瀟跑去了“汐苑”,沒有見到夏牧炎,后來遇上姐姐才知道醴國公父子在府上,便猜到他們在偏廳。沒想到剛過來,便聽夏牧炎要害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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