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華恩仇引 > 第一九六章 為君敢冒大不韙
    十里軍營人馬齊諳,遮天白幡隨風鼓動,八萬將兵向南而立,嗚嗚然悲戚戚然愴。

    “時辰到,送武帥!”隨著一聲哀呼,沉悶的喪鼓由近而遠傳來,每一響都夾著不甘,每一聲都帶著怨憤。隊列前的百余白衣將佐從司儀兵手中接過了祭酒,紛紛舉碗過頂,由左至右灑出一半,再一飲而盡。

    既飲祭酒,必報血仇。

    “哐!”、“哐!”、“哐!”

    摔碗之聲聲聲鏗鏘,不辨形容,猶見猙獰。

    滿地的碎瓷銳片仿似在替這些人說:“若未得公道,絕不為瓦全!”

    士為知己者死,敢冒天下大不韙。

    夏靖禹轉過身,抱拳與眾人對向而立,冷聲道:“諸位,我等依計行事,誓逼皇上交出夏牧炎這賊人,斬其狗頭,以祭武帥在天之靈!”

    

    贄王府中遍掛白燈籠,雖是大晴天,猶透著絲絲悲涼。小廝行走無聲、婢女往來無言,各個盡量壓低著頭,行止間謹之又謹,慎之又慎,生怕觸了主家的火氣。

    一個清瘦男子在內院的廊下緩行,幾步之后身形有些搖晃,只得扶住了一旁的廊柱。他的落腳之處,鮮血不停往下滴著。

    “甚么人?”一隊護衛巡邏經過,見此狀忙圍了過來,其中一人湊了上前,驚叫道,“你是宋小泉?”

    護衛并未認錯,這個流血的漢子正是夏承燦遣回都城報信的宋小泉。

    “快,快帶我去見王妃!”宋小泉一手按住腰間的傷口,一手摸了摸胸前,書信還在,這才舒了一口氣,“快快抬我去。”他的傷口在左腰,被尖刀扎進去了四五寸,一路流了很多血。他想盡辦法才擺脫糾纏,進了王府小門,此刻頭腦已昏昏沉沉,視物亦模模糊糊,若不是有一股意念在支撐著,哪里能挨到現在?

    “丁二凡,你去通報王妃!張光陶,你去叫府上的醫官!”領頭的護衛也不多問,當即令道,“來,我們四個抬宋小泉去見王妃!”言畢,六人分工忙開了去。

    他們本就在內苑,距主居亦不過百十丈,只是宋小泉傷勢甚重,四人不敢快行,抬著他到了主居偏廳時,贄王妃及醫官已先前趕到,正站在廳上。

    贄王妃一身孝衣,雙目紅腫,見此狀忙謂一旁的醫官道:“快給他止血回氣!”醫官隨行帶著藥箱,里面本就有止血結痂的膏藥,正想撕開血衣給宋小泉上藥,卻被他止住,“王妃,來不及了!快,快帶著二公子三公子和小郡主趕去城南白鶴觀!夏副帥派人在在那里候著。再晚再晚來不及了!”宋小泉的嘴唇干裂,雙目赤紅,強忍著創痛報道,“這里”說著,顫顫巍巍伸手從懷袋取出一信封物事,低聲言道,“這是這是世子讓我親手交給你的。要我告訴王妃王妃,都城甚么人也信不得了,除了除了副帥夏靖禹。”

    贄王妃走近一步,從宋小泉手中接過信封。

    信封脫手的剎那,宋小寶面容頓舒,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臉,整個人萎頹了下去,“信已送到,我便是死,也值當了。”

    醫官便在他一旁站著,見他知覺已失,忙叫護衛把他平放在地上,伸手給他探氣過脈,幾個呼吸后乃向贄王妃報道:“王妃,他只是失血過多暈厥了過去,并無性命之虞。”

   &nb bsp; 贄王妃手里攥著信,皺眉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宋小泉,聽醫官說他只是昏了過去,不由松了一口氣,乃謂護衛道:“把他安頓到東廂房去,叫人全天守著,不能出了岔子!”看了宋小泉一眼又對醫官令道,“用最好的藥給他調理,務必盡快把他治好!”

    “是,王妃!”醫官、護衛得了令,合力抬著宋小泉行了出去。

    眾人走遠,廳上只剩自己一人,贄王妃迫不及待查看起手上的信封:火漆仍在,信面的“母親大人親啟”六字確是夏承燦手書筆跡。確認信真無疑后,贄王妃以指甲做剃刀,去了火漆,取出信箋細讀起來:

    “母親大人見信節哀: ”

    全信看完,她已止不住淚流滿面,終于徹底接受了自己夫君已為人所害,不在人世的事實。

    “呵呵竟是你!竟會是你!若非我兒親筆信告,我都不敢相信會是你!夫仇不共戴天,夏牧炎,贄王府上下與你不死不休,便是萬劫不復也要跟你拼個同歸于盡!”贄王妃咬著銀牙,一臉決然道。

    

    在外人看來,赟王府的處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四周圍滿了執金令府的官兵,里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便是赟王府內,亦沒有幾人知曉,夏牧炎書房中暗藏一秘道,可通往府外的民宅。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聽到身后書架傳來八聲叩響,夏牧炎收拾好桌案,行到墻邊移開了書架。原來書架后的墻面有一處凹槽,里面似乎裝了機關。夏牧炎伸手在凹槽內一陣摸索、拉扯后,退到了一邊,不一會兒,墻體上一道窄門由內打開,何復開從密道中鉆了出來。

    “復開,先喝口涼茶!”見何復開汗濕衣衫,夏牧炎斟了一杯茶,笑謂他道。

    地道通氣不佳,里面甚是躁悶,何復開舉著火把行了小半刻鐘,實在渴熱難當,這時也不推辭,道了聲“謝”,便端起來一口干下。

    “再喝一杯。”茶杯剛落桌,夏牧炎便接了過去,又給他斟了一杯,正色道,“暑氣盛,敗敗火氣!”待何復開喝完第二杯茶,料他熱渴稍解乃開口問道:“外辦怎樣?事情可辦妥了?”

    “王爺,我們的人在八仙胡同截住了那個夏承燦派來給贄王府送信的親兵,只傷了他,沒殺他,而后尋了個機會便把他放走了。”何復開回道。放走宋小泉是夏牧炎事先交代好的。

    夏牧炎點了點頭,又再問道:“不會被他瞧出甚么破綻罷?”

    何復開“滋”地吸了口氣,正色回道:“當不至于。我們的人把他傷得不輕,半點沒有當成做戲,瞧他當時的形容,也不像看出了甚么。”

    “嗯,不妨事,今晚便可知曉了。你派人盯死贄王府的幾個小門,他們若要出城,今晚必走。”夏牧炎手指搓磨著茶杯口沿,清聲說著,“白衣軍的人已到了南郊,定然是去接贄王府的親眷。復開,說甚么你也得截住他們。有他們在手上,白衣軍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王爺,他們既然如此緊要,為保萬無一失,何不讓張遂光的人一起出手呢?”何復開有些不解。

    夏牧炎搖了搖頭,輕笑道:“張遂光?若我猜得沒錯,他當是厥國端木氏的人。先前他找上我,定是得了端木玉的授意。這個時候,端木玉可比其他人都危險,我避之唯恐不及,怎能讓他的人參與此事?何況,贄王府親眷出城,隨行護衛不會太多,你手上這百十號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