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大家請我當皇帝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祭(下)
  祭祀,特別是大祀在古代有很多講究。

  一個是祀分四時,《禮記·王制》云:春曰礿,夏曰褅,秋曰嘗,冬曰烝。

  這四祀分別在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四個正時的進行。

  另一個是趕早不趕晚,正軌祭祀一般都在上午或者早上舉行,不能放在下午或者晚上。

  最后一個是祭祀之前,需要沐浴更衣,以示心誠。

  這些復雜繁瑣的禮節,張順是半點不懂,甚至就連孫傳庭、徐子淵等人也似懂非懂。

  但是剛巧義軍之中有一人正好專業對口,他便是老道士宋獻策。

  原來在明朝開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試圖讓儒生掌管祭祀。

  結果發現大多數儒生都似懂非懂,不得其要。

  無奈之下,朱元璋便試用精通祭祀樂舞的道士主管,結果一試之下出乎意料。

  于是,在洪武十二年設立神樂觀,重新恢復元末以來衰落的國家祭祀。

  也正因為此,明代樂舞生、協律郎大多數都由道士擔任,甚至有不少道士也因此擔任太常寺官吏和禮部尚書等職。

  也正是明代這一套獨特的祭祀系統,讓大多數道士潛心研究了祭祀的樂舞和禮儀。

  那宋獻策雖然是個野道士,多少也曾涉及過一些,是以懂得其中門道。

  當然,張順一不是天子,本來就有僭越之意;二來事出倉卒、條件簡陋,故而一切從簡從權。

  第二天一大早,張順早在侍書服侍下沐浴更衣,然后帶領孫傳庭、徐子淵、悟空及王錦衣一干人等前往蒲坂城,祭祀虞舜。

  祭祀的流程也非常簡單,不外乎眾人就位以后,先是號角爆竹齊鳴,繼而由張順敬獻高香,然而奉上三牲祭品,最有由張順誦讀孫傳庭幫忙草擬的祭文。

  文曰:

  吾本山野之民,生而重瞳,身長八尺有奇,皆與圣王相類。

  生平所愿,惟孝父母、悌兄弟而已。

  不意天道失常,兇佞并起,天下屢遭兵戈、災荒。

  吾憤而揭竿,欲效法先王。

  起元、愷,逐兇、佞,還天下一個太平。

  及天下大治,吾愿去位歸鄉,為一農夫,與百姓共享太平。

  此物此志,永矢勿諼。

  皇天后土,實鑒臨之。

  嗚呼,尚饗!

  祭文既罷,本當有樂舞告祭。

  倉促之下,義軍哪里尋來樂舞?

  后來經宋獻策提議,干脆改成鑼鼓齊鳴,將士舞戈,聊作替代之意。

  結果,這樂舞還未開始,早急壞了一人。

  你道這是何人?

  不是別人,正是趁夜從蒲州城潛出的蒲州知州何復!

  原來昨晚何復和原大明首輔韓爌商議已定,便決定親率姬龍鳳等人督參將鄭嘉棟前來截殺“舜王”張順。

  那何復雖然不知道義軍舉行典禮的具體時間,但是大體流程他還算明白。

  故而今天天一亮,早帶領二三百精銳藏在蒲坂城中,伺機而動。

  本來那何復正躲在不遠處的房內,查看動向,結果一聽到張順這祭文,頓時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道為何?

  原來張順這祭文皆有所典,根據上古典籍所云,舜帝天生雙瞳,身高八尺有奇,曾躬耕于歷山。

  又因為他能夠對迫害、虐待自己的父親瞽叟和兄弟象行孝悌,故而以德出名。

  張順這篇祭文生拉硬套,處處提點兩人相同之處,就差直接擱自個臉上寫了五個大字“吾乃舜帝也”,這讓何復如何能忍?

  你是舜帝了,誰是賢臣“八元”“八愷”姑且不提,那究竟誰是“四兇”,這就不好說了!

  這哪里是祭文?

  這分明是檄文,討伐大明的檄文!

  “給我射殺他!”何復不由指著張順,對身邊的鄭嘉棟下令道。

  “好!”參將鄭嘉棟連忙取出弓箭了,只聽見“唰”的一聲,正中張順身邊不遠處的一個樹干。

  “敵襲!”就在在箭剛剛射中了大樹,義軍驟然反應了過來。

  本來打算舞戈的將士,連忙紛紛列陣在張順之前。

  “直娘賊,你故意的不是?”何復氣了個半死,不由拔劍指著鄭嘉棟道。

  “何太守,我不是,我沒有,我就是單純的箭法臭!”參將鄭嘉棟臉色煞白,連忙開口解釋道。

  “好,我且信過你這一遭!”何復聞言冷笑道,“你給我下令,讓所有士卒聽從姬龍鳳之命,前去討伐‘順賊’!”

  “舜王”啊,“舜王”啊,對不住了。

  兩國交鋒,各為其主!

  今生何復辜負了你的知遇之恩,若有來世,何某做牛做馬,再來報答!

  形勢比人強,鄭嘉棟哪里還敢再搞小動作,只好如何復所言那般下達了命令。

  “老爺?”姬龍鳳得了何復的命令,不由遲疑的看了他一眼。

  舜王偌大的名頭,殺之不詳!

  “去吧,去吧!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復長嘆一聲道。

  “舜王明君也,殺之不義!”姬龍鳳聞言皺了皺眉頭,最終對何復一拜道。

  “老爺對我恩重如山,今日姬某不得不為之。今日過后,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文人有文人的風骨,武人亦當有武人的驕傲!

  “舜王殿下,納命來!”得了何復的保證,姬龍鳳這才挺槍躍馬,大喝一聲道。

  張順聞言不由一愣,心道:這話聽起來怎么就這么怪呢?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人手持丈二大槍,一槍一個,竟如入無人之境,連連點翻數人。

  “好槍法!”王錦衣見狀不由開口贊道,“悟空,你護住殿下,我且去會會他!”

  他號稱“槍挑黃河兩岸”,如今見到如此高手,如何不見獵心喜?

  張順抬頭一看,只見王錦衣飛身上馬,手持長槍丈四前去戰他。

  他眼光何其毒也,只一眼便看得出來襲之人雖眾,其實威脅最大者只此一人而已。

  其他人雖然也堪稱精良,但是和張順麾下千挑萬選的精銳比起來,只能說是不足為慮。

  故而,王錦衣單槍匹馬前去應戰,張順倒也沒有阻止。

  “好身手!”孫傳庭遠遠看了,只見王錦衣與那來將戰作一團,那真是“長槍一橫花飄零,兩點寒星如游龍”,他不由開口稱贊道。

  “你看得懂?”張順聞言一愣,心道:你一個文官,擱這里湊什么熱鬧?

  “某家振武衛人氏,世代居住山西代州邊地。”孫傳庭聞言不由笑道,“某在進學之余,也曾學習過騎射之術,堪堪學個左右馳射而已!”

  妮瑪,張順差點想躲到一邊畫圈圈去。

  簡簡單單一句“左右馳射”,好像沒有什么,但是在內行人眼中卻不一般。

  原來一個人若是能“左右馳射”,基本上就代表著他可以只用雙腿控馬,然后解放出來的雙手隨意使用弓箭、長槍、關刀等大多數馬戰武器。

  別看他張順身高八尺,那孫傳庭也身高八尺,若是雙方騎戰,十個張順也不是人家一個人的對手。

  “不意孫先生也是個高手,何不助他一助?”張順聞言不由樂了。

  戰場之上,他才不講什么江湖道義。

  正所謂:“能群毆,何必單挑?”

  “好說,好說!”那孫傳庭正有此意,聞言便取了弓箭,一把拉開,大喝一聲,“著!”

  那姬龍鳳正和王錦衣斗得難解難分,哪里有閑心顧及其余?

  頓時應弦而倒,被孫傳庭一箭射落馬下。

  來襲之敵見將領落馬,頓時士氣大沮,義軍連忙趁機掩殺,不多時擒得三人,五花大綁帶到張順面前。

  張順仔細一看,不由苦笑道:“何先生,我以為你是懂我的!”

  他先前和何復有過交往,自以為義軍兵鋒所至,何復必然來降,不曾想今天來襲之人居然是以他為首。

  “舜王殿下,我以為你也是懂我的!”何復搖了搖頭,苦笑道。

  “自古忠臣無二主,節婦無二夫。舜王殿下若是真個看得起我,請速殺我,勿使我有背主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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