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克均搖頭。
“站在大肚國的角度，劉國軒該千刀萬剮。
但我是延平王府的人，劉國軒是延平王府的大將。
他不過是在執行命令而已。
而且今天項羽的話你也聽見了。
本督贊同他的話，劉國軒，世之名將，當之無愧。
請問，我為什么要為你，殺死我延平王府一員大將？”
“鄭克均，你和兩年前一樣，心思縝密，卻無情到可怕。”
洛桑滿眼絕望。
她現在才知道，鄭克均從來沒有變過。
兩年前，蒲里社被海賊洗劫，他可以無動于衷。
然后布局，將海賊一網打盡。
今日，他一樣可以將一切分得清清楚楚。
“基隆即將北伐，我得撤軍了。
我不管東寧府如何，但我新北路安撫司對大肚國民族政策不變。
大肚國自治，大肚國子民可以到基隆務工，經商。
但若大肚國膽敢犯境作亂，新北路安撫司必發兵滅國。”
鄭克均騎上戰馬，率兵離去。
“鄭克均。”
站在城樓上的洛桑，突然大喊。
城下的鄭克均回過頭來。
“你剛才要我嫁給你，是你真心想娶我，還是只想有一個勸諫你父王的理由？”
“不止如此，你大肚國除了你，已無后繼之嗣。
我若娶你，新北路安撫司將來可以直接接管大肚國。
新北路安撫司在臺灣，不可能永遠只居于臺北一隅。”
駕~
鄭克均說完，拍馬遠去。
……
兩天之后，基隆港所有戰船裝載完畢。
鄭克均登上帥臺，面對戰船上一排排將士，誓師出征。
“將士們，自崇禎十七年始。
我思宗皇帝煤山自縊，吳三桂放滿清入關，到如今，已35年矣。
這三十五年里，女真建奴攻破北京，一路南下，時至今日，已經占領整個大陸。
這三十五年里，建奴殺我百姓，屠我子民無數。
江陰屠殺17萬，廣州40萬人口被殺一半。
南昌屠殺40萬，贛州之屠40萬。
揚州十日，屠殺我軍民80萬人。
四川，更是在清軍和反賊張獻忠合力絞殺下，殞命至少四百萬人。
整個四川彌望千里，絕無人煙。
其他還有昆山之屠，金華之屠，嘉定三屠，
涇縣之屠，湘潭屠城，同安之屠，
蘇州之屠，嘉興之屠，潮州之屠，
南雄之屠，沅江之屠，遼東大屠殺，
濟南大屠殺，舟山之屠。
凡此種種。
建奴罪孽，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當今之世，大明衣冠唯存我臺灣一隅。
血海深仇，我輩責無旁貸。
諸君，愿意隨本督北征否？”
“復仇”
“復仇”
“復仇”
岳飛，張遼，項羽，伍子胥，曹操，何佑，陳夢緯，陳宮，魏文侯，王堅。
數百名文武戰將，十萬海陸大軍，齊聲高呼。
整個基隆港灣，海濤不聞，天地齊鳴。
鄭克均拔出佩劍，直刺藍天。
“我，鄭克均，以大明新北路安撫司總督身份，號令諸君，隨我起帆北上。
驅逐建奴，恢復漢疆。
將韃虜加諸在我漢人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奉還。
以暴還暴，以血換血。
滿清不滅，誓不南歸。”
“以暴還暴，以血還血。”
“以暴還暴，以血還血。”
“以暴還暴，以血還血。”
三軍齊聲高呼。
“北伐。”
隨著鄭克均聲嘶力竭的一聲號令，千船揚帆。
滿載槍炮士兵，向北浩浩蕩蕩開進。
此次北征，鄭克均留下曹操坐鎮臺北地區，料理基隆、臺北、臺東三城政務。
王堅統領一萬陸軍，李寶統領一萬水軍，負責基隆的防務。
余下所有文武，計八萬大軍出征。
其中火槍兵兩萬，炮兵四千，關寧鐵騎三萬，衛所步兵兩萬，水軍一萬。
動用戰船數千艘，其中福船四百艘，鳥船，哨船，快船，冬船兩千余艘。
紅夷大炮四十門，佛朗機炮三千門，改良虎蹲炮六千門。
東海海面，出現有史以來最強大海軍艦隊。
“你真的要入長江口，攻南京？”
戰船航行在海面上，陳可來到了鄭克均的艙房。
陳繩武已經返回泉州，但陳可卻被他留下了。
看陳可這幾天心情，似乎還很不愿意。
他不知道，鄭克均也不想他跟著，跟父王的眼線一樣，讓人渾身不自在。
此時鄭克均正和岳飛等文武，一起商討登陸后的作戰方略。
這娘里娘氣的秀才，都不通報就跑進來，讓鄭克均非常無語。
“陳香主，有何指教？”
“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勸勸你。
南京，打不得。”
“嗯？為何？難道南京有重兵把守？”
岳飛思索道：
“滿清現在的兵力，主要分五路。
一路攻打吳三桂，一路攻打尚之信，一路震懾王輔臣，一路防備蒙古葛爾丹。
剩下一路便是康親王率領的二十余萬大軍，正在圍攻延平王。
除開這五路兵馬，就連北京留守兵馬也不過幾萬人。
南京能有多少兵馬駐守？”
“你們聽過饑荒嗎？”
“什么饑荒？據我所知，南京此時并沒有饑荒。”
鄭克均和岳飛這等人，出征之前，怎么可能不做一點情報工作。
陳可卻笑了。
“你們啊，都是不深入民間，不知民間疾苦的人。
沒錯，去年冬天到現在，南京沒餓死多少人。
可那是因為在去年秋天，已經餓死了很多人。
去年淮水兩岸，一直到河北地區，爆發大旱，赤地千里。
十幾萬人餓死。
剩下的人為什么沒餓死？因為他們種了番薯。
雖然因為大旱減產，但家里好歹還有點存糧。
可是這個冬天，那點存糧早吃完了。
再加上清軍為了南征，強制加稅。
整個江淮地區，還有存糧的人家十不存一。
你們想想看，那些沒有存糧的人家，這個春天要怎么過？”
“春荒？”
鄭克均和岳飛等人立刻臉色變了。
“陳香主，你怎么對江淮的情況這么了解？連百姓家存糧多少都知道？”
去年大旱，鄭克均是知道的。
但現在的江淮地區，至少維持了表面平靜。
江淮地區上千萬人口，如果百姓家真的一點糧食也沒有了，那接下來就是人間煉獄一般的慘狀。
“你忘了我是誰了？天地會的香主。
對百姓家底的了解，別說你們，滿清那些征稅的官都沒我們清楚。”
陳可高傲地抬起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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